但亨利蓦地打开了电视。
悬挂在我们上方的电视发出仿若助兴的声音。
沉稳的女声正在播报我们家的新闻:“……钱卓铭先生已脱离危险。据称,卓铭集团随时将召开新闻发布会……”
“你安排的?”亨利手里拿着遥控器,瞟了一眼三姐问,还是懒洋洋的语气。
“预案之一。”Laura温和地回答了亨利。她再次向我看来,用眼神询问我。
我仍然在考虑Laura的提议。
从最早,我就无意跟她、Chris争“不属于我”的那部分。表面上看,Laura的理由也站得住脚,所谓目前最稳妥的方式。
不过,这委实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爸爸安然无恙,我和她的deal,可以作数。而现在的情况,我不可能完全信任Laura。
一旦Laura全权掌权,她可以轻而易举蚕食我在卓铭现有的实权。原定今年七月盛大开业的金环白马,到时都得看她这个大业主的脸色这是我的底线,谁都动不得它。
另外,爸爸此前牢牢抓在手里的伦敦地产公司由她接手的话,也不公平。按照现有股权情况,话事人怎么也应该是琪姨和亨利。
而且,这还关系到我和威廉.本廷克的下一步合作。南岸摩天大楼项目倾注了我诸多热情,它和金环白马、Voyager科技一样,不仅仅是我看重的投资,更是我的事业理想,我绝无可能把它拱手让给Laura。
我在飞机上就在思索,她大概会就此接手卓铭,但我有点没想到她连伦敦地产也要。
Laura吃准的是,我顾全大局,且我没有足够的筹码和她博弈。真要投票的话,那些叔伯婶姨,自然是向着她。她和Chris,还有二姐,三人加起来,在G城政商的根基肯定比我和亨利扎实得多。
这也是为什么Chris那么想阻挠亨利和Bella的联姻。
难怪已有无良报纸写,若钱生此番突然病故,大房或最大概率成最大赢家。
电视上正在播放我妈妈、我和亨利共乘一辆车前往医院的模糊视频片段。
“我不同意。”亨利静音电视,突然表态。
“没用。”Chris嘿嘿冷笑,“你不在董事会……”
“你闭嘴。”亨利扔了遥控器,坐到沙发上,他一边拿烟盒出来,一边慵懒道,“伦敦地产那边,爸爸的位置轮不到你。”他含了一支香烟到唇间,歪着头点着,慢条斯理呼出烟雾,微抬眼皮,一瞥Laura,“我问过律师。”
“难道轮到你这个疯子?”Chris得意洋洋耻笑亨利,他点着自己的脑门,“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他妈这里有病啊!”
钱宁;亨利
POV:钱宁
Chris果然咬勾。
只是现在的局势, 肯定与亨利计划的不一样。我没法猜到他原先的具体计划是什么,但必然需要爸爸参与进来,否则他主动放这个消息给Chris, 反倒对自己、对我们不利。
我当然喜欢事先有准备, 可我从来不相信完美的计划。与权谋小说、影视剧不一样, 现实里分分钟都可能发生无法预料的事情。哪怕是考夫曼那样自负的金融奇才也得承认这个。
我看了看Laura, 她也在看我。那张清丽面孔,神色淡然, 朱唇紧闭。
她知情, 这不仅是Chris的意思, 也是她的意思。所以,这是为什么她连伦敦地产也要。
Laura认为他们抓到了亨利的命门。无论是曝光这个消息,还是拿这个走法律途径,都是一边倒的趋势。甚至无需到那一步, 琪姨定是宁愿牺牲经济利益, 也要设法保全亨利的这个秘密。
亨利吸烟, 不动声色。Chris的话似乎对他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皱了皱眉, 看向Chris。
Chris阴翳的眼睛仔细打量我,他在探寻我是真不明白, 还是在演戏。Laura心里可能已有答案,但她应该也无法完全确定。
“咳。”Chris清了清嗓子,眼光在我和亨利之间徘徊了几许, 他像是努力压下胜利者的喜悦,用我从小到大最为熟悉的声音语调跟我讲, “亨利患有精神类疾病, 不管依照哪里的法律,都不可能接管一家公司。阿宁, 讲心里话,把家族产业交给他,你放心吗?”
亨利弹去烟灰,靠在沙发上,一双深瞳如星,他接着Chris的话,低声笑着道:“我们真是一个畸形的家庭。”
Laura和Chris听到这句,皆是一愣。
“有证据?”我漠然问道。
“想有总会有的。”Chris不可一世抬眉,信心十足地逼问亨利,“不然你好端端的去贝德莱姆做什么?那里不是大名鼎鼎的皇家精神病院?G城也有有名的精神病医生,给你瞧瞧,不就知道了。到时候,不要怪大哥把你送进疯人院。”
“大哥?”亨利夹着烟,烟雾从他修长的指间袅袅升起,他脸上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事情。那双年轻的眼睛紧盯Chris的眼睛,“最近有没有看新闻?钱卓陈被带走前,跟我讲了一些有趣的话。”
“他和你一样,是个疯狗。”Chris并未出现慌乱,他明显有准备,“疯狗急了,难免乱咬人。”
我一扫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Laura和Chris预先想到了这个。看来不管Chris与1988年的绑架案是什么关系,他认定钱卓陈手里没有证据证明他有关联。
“是么?”亨利慢腾腾掐了烟,浮出一点笑容,“那你为什么找他?”
“……你胡说八道!”Chris这才闪现慌乱,他下意识去看Laura。
Laura却未看他。她向来沉得住气,脏活只扔给大哥做。
“总之到了礼拜一,卓铭要有人接手。”Laura同我讲,好似拉回正题,“这里谁也不想看到公司股价大跌,对不对?”她见我不言声,又转向亨利,嗓音温和,“张生一直对你赞不绝口,我知Bella还是好钟意你。亨利,我们是一家人,爸爸一向最恨家里的事让外人知道,我也不想他们听到什么流言。”
这就是Laura。该避锋芒时避锋芒,倘若有机会通吃,她绝不手软。她自然是肉食动物。
示好与威胁并行,威廉才和我玩的,她玩得也不赖。
“以前也有人让我做选择题。”我忽然开口,只看着Laura陈述。
Laura带笑瞟我,嘴角流露嘲讽,“你讲选男人啊?这你最擅长……”
我按照我的节奏继续道:“我讲没人能逼我做选择。我不是在讲笑。爸爸还没有醒,新闻发布会的事不用着急。股价就算跌了,又不是不能涨回来。”我模仿Laura刚才的语调,好声反问,“对不对?”
Laura稍稍沉脸,收紧声音:“阿宁,你拖着,结果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