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宁突然回过头,“你有出生纸……”
“8505年,没有DNA亲子鉴定技术。”我已彻底冷静下来,不慌不忙走到她身前,“何况,无缘无故,为何要做?”
现在,钱宁真正的处于震惊当中。
算我自私,我一直好想告诉她,但我也害怕告诉她。
我们一前一后走到敞亮的前厅。
我在装饰柜上拿了个水晶杯,把烟灰弹进去,继续讲,“前年夏天,我自己做了DNA亲子鉴定,我不是爸爸的儿子。”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钱宁站在灯下,摇晃着脑袋,咕哝了两遍。
我淡淡一笑,“我可以给你看那份报告,在伦敦。”
“可是,亨利,你、你怎么知道的?那熙雅……”
“她和阿东都没问题。”我接道。
我们在沙发上坐下来。
“前年夏天?”钱宁疑惑地看我。
我拿下含在嘴里的香烟,掐灭在水晶杯里。
“嗯。”我双手交握,平静地看着她,“你已经知道我找私家侦探查过Chris,你也知道我找过钟警官。他们都提到了DNA。现场除了你的和我的,警察也找到了别的人的,但没有嫌疑人,无法对比。这在当年,也还不是一项完全成熟的技术。”
“难道他们对比了我的和你的?”钱宁皱眉问道,她马上摇头,“如果是这样,这件事岂不是早就大白天下?”
我摇头,“我当时是这样想的,如果Chris是主谋,现场有可能有三个相似度达到25%的DNA。但我不能大张旗鼓地告诉钟警官我的推测。所以,我只请他帮我借阅当年卷宗,我自己看。”
“嗯?”钱宁全神贯注看着我。
“陈年老案,没有录入电脑,都是纸的。一共好几个箱子。”我回想起那个炎热的下午,改变一切的下午,“我拿走了关于DNA的所有资料。事实是,现场没有任何两个DNA相似度达到25%。”
钱宁一下靠到了沙发后背上,愣愣望着摩登的水晶吊灯。
我当时的震惊程度远甚于她。我甚至不敢像每年夏天那样与她见面。
许久的沉默以后。
“这是为什么你前年没等到爸爸过生日就回英国了?”钱宁默默地问。
“对,我取了爸爸、熙雅和阿东的DNA,回伦敦做了正式的亲子鉴定。”我望向窗外。
一个月后,她已经来伦敦念硕士了。
我知道她的住址和电话,我也给她写过信,还在钱卓陈那里苦等了她几个月。
我挠心挠肺得想见她,想听她的声音……但我又不敢真的主动联系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1995年1月1日零时零刻零分,当大本钟的新年钟声敲响,我烂醉如泥,唯一的心愿是新年能见到她。
1995年元旦的下午,我的心愿达成。
那天晚上,我当然会去找她。但我太过激动,以至于忽略了狄兰是那么不正常。那晚,向来冷漠傲慢的狄兰不仅陪我等了钱宁几个钟头,他后来甚至愿意让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坐在他腿上……
“你问过琪姨是怎么回事吗?”钱宁温婉的嗓音响起在气氛古怪的客厅。
“没有。我在等合适的时机。”我又点了一支烟。
我们回到沉默,各自开始看信封里的文件。
首先,程贝拉女士和她的两个孩子的信托基金份额有了较大的变化。这不算意外,只是迟早的事。
重要的部分有三条:
一,爸爸依然是卓铭最大股东的情况下,耀姨、钱宁、我妈和我的持股量与大房相当,其中,Laura个人成为爸爸之外的最大单人股东,程贝拉拿到了极少的股份。卓铭集团是家族最为核心的产业。
二,在爸爸将他的一半股份赠予钱宁之后,白马酒店集团的实际最大控股人变成了钱宁,同时,她进入卓铭董事会。
三,伦敦地产公司的持股量,Laura、钱宁和我基本相当。但如果加上我妈持有的少量股份,我是爸爸之外的最大股东。
若要细究,这些都不算是一朝一夕发生的。而是钱卓铭在过去一年中,循序渐进进行的股份重组,“平均分配”。
钱卓铭的意思非常明显,长子Chris不堪大用,彻底“失宠”。按照报纸上这几个月的讲法,“废太子”。但他也不可能让Laura一人做大,于是我和钱宁都得了利。
“这算不算皆大欢喜?”我把文件扔到桌面上,顺带灭了烟。
钱宁抬眼看我,“Chris肯定不开心,Laura未必开心。”
“她拿到的还是最大的。酒店给你就给你了,至少现在,只是卓铭的零头。”我犹豫了一下,“你可以正式取消和狄兰的订婚了。”
钱宁对此未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严肃地看着我讲:“亨利,回伦敦后,我需要看亲子鉴定的报告。另外,这件事,不要再告诉别的人。”她别开目光,“你永远是我弟弟。”
“我不想当你弟弟,更不要提永远。”我拿起桌上那份文件,在她眼前晃了晃,“你以为我之前不同你讲,是在乎这个?”
“你可以不在乎,但你要为琪姨、熙雅和阿东着想……”
“我要是不考虑他们,我早就去问我妈了。”
“你知道这件事绝不能曝光。”钱宁徐徐看回我,“会有很多、很多问题。”
我站了起来,走到钱宁面前。她没有动,也没有看我。
我伸手过去,她侧开下巴,我仍是掐住了她的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