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优秀的女孩子。”爸爸没有用我的答案，敷衍完众人，走向他的蛋糕。

我看了看钱宁，她正好看向我。她是询问的目光，我眨了个眼，让她别担心。

我知道钱卓铭在玩什么游戏。另外，他应该就是生病了。

除了“钱宁那样的”这一句，我告诉了钱宁书房里所有的谈话内容。

新房花园摇曳的树荫下，光斑点点闪动。

钱宁听后沉默不语。她忽而抬头，我跟着望过去。阳台上，狄兰正看着她。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是你弟弟？”

POV：

POV：钱宁

我一直都很清楚, 我和亨利的关系从来不能以常理而论。

如果没有1988年的事情，我与亨利的情分，要么同我和大哥、二姐、三姐的关系没差, 要么他会短暂成为我的盟友。总之是算计要比亲情多。

讲真心话, 我欣赏亨利和永靓姐二人的才华、脾性, 若然不是同在这样一个复杂的家庭, 兴许我会与他们成为不错的朋友。

事实是，我和亨利确然同生共死过。这让我们彼此之间产生了无条件的信任, 无条件的关心, 还有无条件的爱。并且, 这一切并没有因为距离和时间发生任何改变。

而这样的“无条件”，甚至不一定会在亲密的父母子女、朋友、爱侣关系里产生。

那件事是不幸，但我很幸运有亨利。我知他亦这样想。

八月G城，僻静的山间别墅花园里, 无边泳池那头持续传来哗哗的水声, 葱葱郁郁的草丛与绿叶间, 夏虫低鸣不断, 低空处，偶有一声鸟叫划过。

“你有没有想过, 如果我不是你弟弟？”

亨利莫名的问题吸引了我所有的注意力。

我困惑地看向他。

他原本望着山下的方向，这时转过头来看我。

盛夏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枝叶缝隙，洒在我们脚下的大地, 变幻成点点光斑，幽幽闪动。

那样的光斑也落在亨利高大青春的身体上。他年轻俊朗的面孔微微泛红, 额头与脖子都沁出了汗水。

这一瞬, 亨利垂眼看向我的目光，离奇的让我感受到一种近似宗教式的虔诚与苦痛。

犹如那日夜晚在泳池里。他捉弄我, 抱着我不放，整张脸红透。但那晚他喝了好多酒。

“什么意思？”我弯动嘴角，尝试笑一笑，又忍不住皱眉，一点点猜测道，“你是不是很讨厌爸爸生日那样的场合？你不想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

亨利一声不吭，直直盯着我。他像是在严肃思考什么事情，又像是生气了。

他这副模样，让我的心悬了起来。

“嗯。”亨利忽地撇走目光，低沉着声音讲，“讨厌。”

“那你以后不要参与了。”我诚心诚意建议。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这个意思。我们以后不谈这些，你好好念书，Part1、Part2、Part3，要成为皇家建筑师，至少还要念四年，经历两个实习周期……”

亨利睁圆了黑眼珠看回我，又瞟了一眼狄兰刚才所在的阳台。狄兰现在已经不在那了。

“你认为狄兰能兼顾，我不能是么？”他尖锐地打断我的话。

这样的毒日头下，我也出了不少汗。加上方才亨利告知我的书房谈话内容，我的情绪也难免焦躁。我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

“我没有这样讲，亨利。”我口干舌燥，琢磨亨利应该是被我伤到了自尊心，“你当然能。但你既然讨厌这些事，实在没有必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上面。我是真心的，如果只是为了我的话……我从来不想让你为了我，做你讨厌的事。我相信爸爸不至于真的亏待你们。我也会多考虑你们。”我再次尝试笑一下，“你才十九岁，人生还有许多有意思、有意义的事。”

“你们？”

“你，琪姨，熙雅……”

“我知道。”亨利接过我的话，他的表情异常严肃，一字一顿，“但不是你和我们。是你和我，是我们。不许再搞错。”

我岂会不明白，慢慢点了点头。

“我讨厌的不是这个。”亨利撇撇嘴，望向山下，“而且，我真的对房地产感兴趣。”

我也望向山下。“爸爸既然讲他知道了，之后应该会有什么动作，你耐心等着。”

山下，蔚蓝港口处，高高低低的楼层密集。资本暴露在烈阳下，这个城市还在继续城市化。

这是1995年，世界上所有的大都会都如此。

“我了解。”亨利扭头，冲我笑了笑，露出酒窝来，继续道，“其实，我们在伦敦吃早餐那回，他讲你小时候的故事，就好刻意。永靓姐明面上夸你，实际贬你只有嫁人的手段。耀姨没听懂，爸爸怎会听不懂。他是想提醒永靓姐，你从小就不是多看重嫁人的性格。”

“我妈妈未必真的听不懂。只是她的观念和永靓姐不一样。”

“嗯。我的意思是，爸爸知道一碗水端平不了，反正都要打起来，不如按他指的方式打。但我有点好奇，最后赢的那个真的会是他最满意的？”

“爸爸还蛮以结果论的。”

“这倒是。”

“他也有留恋亲情。”我浅浅笑着补充。不管是讲我小时候的事，还是与亨利谈论他喜欢的女孩子。

人变老，得病，内心的柔软难免暴露，尽管仍然有策略的成分。这是爸爸一生的行为模式，是他成功的缘由之一，不可能发生根本性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