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瑞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对了，狄兰，你想喝什么吗？”钱宁回到办公桌后自己的座位，“你要我带你参观吗？邓肯好像也在……”

“不，谢谢。我只是来见我的妻子。”狄兰在钱宁对面坐下，没错过她面上转瞬的害羞，他随后看向也已在他身边坐下的杰瑞问，“新系统完成了？”

“就在差不多一个小时前。电脑部之后会先后给到各个酒店，投入测试使用。”杰瑞说道，他的声音语调没了刚才的滑头。

“现在有别的确定买家吗？”狄兰又问。他发现钱宁坐下后主要看着电脑屏幕。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是在看登录建筑相关的条例。

杰瑞也看了看钱宁，“有一家英格兰的。另外几家还在谈，我们有一个人负责。”他看回狄兰，“哈利。钱宁见过他一回，新年第一天。上周我们约了在附近咖啡馆一起吃了个午饭，还有两个小子你不太熟，一个我们学院的，一个我们专业的。我想钱宁可能都跟你说过了。”

狄兰点了下头，除了已有确定买家是新消息，其他的他都知道。包括杰瑞很早就想做的、最有野心的电子邮件计划已经起步。

“杰瑞，我们刚聊到哪里来着？”钱宁一边移动鼠标一边问，她朝他们侧了下脸。

“乔治亚住宅的情况。”杰瑞连忙接道，“它的确也是登录建筑。我记得大概十年前，我祖母做过一次全面翻新。但你知道的，艾林夫人又不可能想把它改成一个夜店，虽然我绝不会反jsg对……”

钱宁听到这里，带笑转眼，提醒杰瑞讲正经事，目光同时流过狄兰。狄兰看她，碧眸闪动，眉头一点挑起。她笑容变大了一些，眼睛转回到了电脑屏幕上。

杰瑞眼光来回看过二人，继续道，“建筑的内部结构基本没有变动，自然不会遇到阻碍。”他说完看了眼狄兰，“也许你应该跟钱宁分享一下你是怎么改白橡木的工作室的。”

“谢谢，杰瑞。狄兰已经告诉我了。”钱宁随即接道。她的手离开了鼠标，正坐着看向了对面两个西装笔挺的年轻男人。

白橡木与艾林家的乔治亚住宅一样，同是受保护建筑。但它们与新白马最显著的区别是它们都是私人宅邸，不作商用。

英格兰历史遗产保护局会根据不同登录建筑的情况进行翻新改造审批。

远藤的方案是严格按照各种英格兰建筑条例来的，被保护局否掉，着实有点出乎钱宁预料。

就像杰瑞刚才说的，乔治亚住宅通过审批无疑非常简单，白橡木也显然会麻烦一点。因为狄兰那个工作室的改动确然较大，很有可能不亚于新白马要做的最大改动。目前表面上来看，只能解释为私宅缘故。

梅林莎几个小时前在打给钱宁的电话里主动说，她可以约个登录建筑基金会的主席朋友出来，一起喝个下午茶。

钱宁感谢并模糊答应了梅林莎。但她没有确认任何时间，梅林莎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一定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其实钱宁不算很介意接受梅林莎的帮助，且不考虑这个“帮助”以后她要以什么方式还回去，她主要担心的有两点：一来，这样解决问题不够彻底；二来，一次下午茶也未必就真能解决这个问题。

更重要的是，钱宁心里已经大约有个计划。这件事可能早就该做，她夏天的时候铺垫过。

“钱宁，我能问他们拒绝的理由是什么吗？”杰瑞这时问道。他今天过来时觉得Ms.Money跟往常比有点愁眉苦脸，冒昧一问知晓了这件事。

钱宁靠到舒适的皮革椅背上，翻动眼皮，“要拆的墙太多。”

正因为保护局几乎不允许新白马拆墙，所以钱宁一早就放弃了改动酒店标准客房尺寸的想法。本来如果没有这个阻碍，很多标准客房的最佳选择应该是扩充与合并。

远藤方案里打算拆的墙位于酒店一个有点陈旧的餐厅和地下绅士俱乐部。按照条例，这是可以考虑做合理较大改动的部份，尤其方案中详细说明了改动过后更有利于建筑的保护。

“这不是一个合理的理由。”狄兰看着妻子说道。他看过远藤的方案，对比那些公共和盈利性质的登录建筑曾经做出的改动案例，实在没有违背常规的地方。

杰瑞一声哼笑，快速接过了狄兰的话，“我对此没有研究，但如果狄兰这么说，我相信确然如此。那么……”杰瑞深灰的眼睛看着钱宁，等他们有了眼神接触，他才嘲弄道，“我认为他们拒绝你们的主要原因，要么是对你这个外国老板有偏见，要么是因为主设计师是远藤，要么都是。”

通常情况下，杰瑞这番话会被当作十分冒犯。但杰瑞和钱宁已经很熟，这一个月他们每周见面的次数，超过了二人各自见狄兰、亨利他们的次数。杰瑞知道钱宁不会介意他的直白，他又怎么会想冒犯她。

钱宁盯着杰瑞看了几秒，同时看着狄兰，然后，她骤然笑了出来，含带讽刺的。

她知道狄兰也这样想。而她自己事实上就是这么认为的。

“不是因为远藤。”钱宁摆着头，她的目光在狄兰和杰瑞之间徘徊，“远藤今年威尼斯建筑双年展上的作品，在整个欧洲文化圈评价都很高，光是英格兰就不止新白马这一个登录建筑找他做改造主设计。”她眼神示意狄兰，狄兰看着她的目光显然是同意她的判断。

从一开始，狄兰和亨利就很支持钱宁选远藤。远藤的翻新方案出来以后，他们看过都很欣赏。哪怕不提这两个人，就连邓肯和钱永靓也都无法对远藤的方案提出什么毛病。

“而且，卢浮宫都能用贝聿铭。法国人可不比你们英国人好打交道。”钱宁又开了个玩笑，语意略带讥讽。

“作为一个英国男人，非常感谢你，Ms.Money。”杰瑞哈哈大笑，不忘抛个媚眼。

“太晚了，你已经嫁给了一个。”狄兰没有笑，一本正经道，但他唇角是一点不正经的弯动。

钱宁与狄兰相视，眼里也是笑意，是对此事的自嘲，“他们不认为远藤的设计没有品（class），只是担心我这个外国老板做事没有品。”

“但你都已经嫁给一个本廷克了，如果这都没品，试试艾林。”杰瑞思维很快，立即接了一个双关的玩笑，Class也是阶层的意思。而且，他这个玩笑不仅续上了狄兰上一个跟妻子调情的玩笑，还挖苦了一番“本廷克”。

“JA”狄兰冷冰冰道，他转动了座椅，半对着杰瑞，“你是选我以一个本廷克的身份揍你，还是选我以她的丈夫的身份揍你？”狄兰很绅士地与杰瑞“商量”。

杰瑞笑着挑挑眉，“是个好笑话，不是么？”他看了下狄兰，没有与他对视太久。

“是的，JA，你为什么不给我列个改嫁的贵族名单？”钱宁嘟哝了一句，见狄兰盯着自己，她刚要说话。

“你可以有那个名单。”狄兰淡道。

钱宁和杰瑞都是一怔。

“但名单上只能有我的名字。”狄兰的声音随意又确信，碧绿的眼睛仍然看着妻子。

就知道。钱宁想。

杰瑞发出一点笑声，玩笑过后，杰瑞说：“好了，你充分证明了他们是对你这个外国老板有偏见。那你打算怎么办，钱宁？”

钱宁敛起所有笑意，眉头微皱，一副思索的模样。

对面两个男人几乎异口同声道：

“我会打几个电话。”

“谢谢。”钱宁轻浅一笑，清亮的眼睛眨了眨，“我的确需要你们的帮助，但不是像那样。”她早就想到梅林莎能提供的帮助，这两位当中的哪一个最多多打两个电话也可以提供。

狄兰和杰瑞都只看着钱宁，没有说话，耐心等待着进一步解释。

钱宁耸动肩头，唇角自信地弯起，“我得让他们清楚的知道，我不是那种试图把麦当劳开到白金汉宫的老板。他们不就是担心这个么。”尽管那很有野心，只考虑做生意的话。而这个“他们”包含很多人，不只是保护局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