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这时也看了看前座。
前座二人同时向对方侧眼,短瞬间错开。那在他们的“定义”里,并非约会。
“我们在船上吃的。西西里人把披萨送到了切尔西码头。”钱宁不紧不慢说着,她声音不大,但在静谧的车里异常清晰。
“船上?”亨利笑了一声,看了一眼杰瑞。
杰瑞脸上瞬时笑意盎然,他也看了一眼亨利,而后是副驾的狄兰。
狄兰没有回头,仍旧看着窗外。
“你们从威斯特敏斯特上的船?”杰瑞古怪笑着问。
“是的。”钱宁觉得杰瑞和亨利的语气都透出怪异,她快速回了下头,“怎么了?”余光扫过狄兰年轻凌厉的侧脸。他没有看她。
“狄兰,是你告诉她,还是我来说?”杰瑞的声音比平时更活跃亢奋,显著的话里有话。
亨利摆摆头,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钱宁的心脏刹那间有点紧,她面上微笑不变,双手握紧了方向盘,声音依然温和,且带着笑意,“我猜猜……是狄兰以前干过这种事?跟另一个女孩儿?”
狄兰慢慢朝驾驶座看过去,她那张柔和动人的笑脸,美丽而平静。待她说完,她眼含笑意与他相视。
后座笑声更甚,亨利正要讲话,杰瑞截住,先而开口,“如果是这样,你嫉妒吗,钱宁?”
杰瑞的声音落下时,车里的寂静到达极点,似乎可以听清每一个人的呼吸声,似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空气里是生动扰人的迷迭香与柠檬的味道。以及,女人海藻般的发丝间薰衣草的幽幽香气。
钱宁感觉心脏往下沉了沉,她保持唇角的微微上扬,瞥了瞥副驾的金发。那张冷峻的侧脸也转向了她。狄兰深邃眼眶里的绿色有某种神秘宝石的质感。他正在被阅读,他无法被阅读。
狄兰有同样的感觉。那双深棕色的空灵眼睛像磁石一样吸附着他,但他无法完全阅读她。
“不,我不嫉妒。”钱宁的两片嘴唇互相碰撞,她淡淡笑着打破了与狄兰的对视,看向被车灯照亮的夜晚单行道,“那肯定发生在我和狄兰结婚之前,不是么?”
车里再一次迎来短促寂静。
杰瑞的笑声及时终止了寂静。
狄兰回头,眉眼提醒杰瑞。亨利也催促地看看杰瑞。
“好吧,我来告诉她,本廷克先生。”杰瑞晃动着锃亮的棕色意大利手工皮鞋,“合伙人,虽然你是个很讲道理的人,显然不至于为这种事吃醋,但狄兰从来没有干过。事情是,那该死的是我的船。我的意思是,本廷克先生一整个夏天都不见我,可他带女孩子上我的船,既不屑于告诉那个女孩那是我的船,也连招呼都不屑与我打一声。这比他以前带过女孩子上那艘船混蛋多了,不是么?”
钱宁耐心听完,这时她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了。她看了看后座的两位年轻绅士,又看了一眼身边冷漠的本廷克先生,嘲道,“你们三个幼稚的男孩一起戏弄我,是吗?”她责怨地叫道,“亨利,甚至你?”
亨利看着驾驶座,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酒窝jsg一会儿深一会儿浅,“抱歉,钱宁。”他试着解释,“我有点好奇。”
“我也道歉,Ms.Money。我不是故意戏弄你,好吧,可能有一点,但我更多的跟亨利一样,我非常好奇你的答案。”杰瑞似乎很坦诚,紧接着道,“本廷克先生,到你了。”
狄兰的手掌触到白毛衣的质感,碰了碰妻子小巧的肩头,“我为此道歉。”他绅士地说完,手也离开了。
钱宁感到狄兰有点不高兴。但她也有点不高兴。她尝试回归正常心情,“好吧,我都接受了。”她笑了笑,想起什么似的,跟杰瑞说,“难怪那艘船的名字很古怪,Glowing Barracuda(发光的海狼号)。”她又侧脸笑看狄兰,与那双碧眼对视,“不像你会起的名字。而且,难怪你那晚提了好几次杰瑞。”
狄兰眼里闪过稍纵即逝的轻微笑意。
“你不觉得很酷吗,Ms.Money,简写也是GB(Great Britain,大不列颠简写)。”杰瑞立马说道,他的眼睛闪动着,“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下次你上船它就叫Ms.Money了。你们那晚聊了我什么……”
“是了,这可一点都不奇怪,杰瑞,你到底想从我姐姐那里获得什么?让她把股份卖回给你吗?”亨利讥讽地打断。
“卖吧,你不需要另一个合伙人。”狄兰忽然出声。
杰瑞哼笑,“瞧,合伙人,我就知道本廷克先生会嫉妒……”
梅赛德斯里,后来都是漫无边际的互相挖苦,偶尔换到正经话题,仍是相互嘲讽不断。
这个星期六,直到很深的夜,钱宁和狄兰才回到白橡木。
55
伦敦连着几天阴雨, 终于在一周工作日快结束的时候迎来了晴日。
威斯特敏斯特市,梅菲尔区,一幢后现代四层玻璃建筑前,梅林莎.本廷克踩着红底黑皮革细高跟从黑色劳斯莱斯银灵里出来。
当不少往来路人朝这位耀眼的金发女郎侧目时, 梅林莎回头多看了两眼街道对面的黑路虎。如果不是车牌, 她会以为狄兰来集团了。
但是那辆车的车牌号是JA。梅林莎几乎没有想, 就反应过来是谁。
JA,杰瑞.艾林(Jeremy“Jerry”.Ayling)。
梅林莎不禁一笑, 那两个男孩从小一起长大, 现在又一起在剑桥念书, 就连开的车都一样“低调”。不过显然杰瑞的车牌足够高调,上帝知道它的价值会不会比她这辆银灵更高。
至于JA来集团做什么, 梅林莎几天前已经听说了。跟上周钱宁告诉她和邓肯的不完全一致, 哪怕做的事情一样。虽然梅林莎不知道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不好直接问钱宁,但她对此并不感到惊讶。艾林家的人一向很滑头。
当梅林莎推开邓肯办公室的门,邓肯和钱宁正与视频电话里的钱永靓聊到集团超高端线的开发, 这是在奢华线之下的二线。在未来,理论上, 它的分店会更多。
钱宁见梅林莎进来, 打过招呼, 马上问, “你刚才在电话里说, 英格兰历史遗产保护局一定要我们先定下翻新的主设计师确定方案,才能正式提交翻新申请?”
新白马的翻新是集团现在最重要的项目之一, 但相较于金环白马的立项,这件事的进展非常缓慢。主要原因就是新白马是受保护建筑。金环白马的设计方早就定下了, 新白马这边的设计方还在商讨。
就像钱永烨年初突然造访新白马讲的那样,此事又麻烦又费钱,但不管是收购条款还是其本身必要性,都非做不可。
“是的,他们查看过新白马的情况之后,认为必须这么做。”梅林莎讲着掏出烟来,快速点了一根。她的前夫以前是新白马的总经理,她与保护局那边的人最相熟,所以这事一直是她在联系。
邓肯在梅林莎点烟时,皱了下眉,但他随即自然舒展眉头,好像只是个顺带的动作,他看着钱宁说,“远藤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只是他的方案比另外几位候选出的慢太多了。”他顿了一顿,“我们最多再给他一周,你觉得呢?”
钱宁在伦敦大学的师兄(他们是同一个导师),中日混血的远藤先生是国际著名设计师。
远藤早年在日本有一些知名作品,成名后专门去伦敦大学研读建筑设计史学,他自己在公开演讲中提到这段经历,总是非常谦逊的称庆幸自己的这段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