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杉不明白，阮家也算得上是市内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她从小到大的确是要什么有什么，有他没他都一样。阮青桃的性格任性妄为又装模作样，究竟有什么好在他面前作秀的？

想到这里，章杉又忽然烦闷地揉了揉眉头。觉得自己忽然关心起一个从小到大都处于“霸凌者”角色的人……真的很诡异。

可能是因为自己没办法像阮青桃这种人一样直白残忍，可以将一切的事物都过于理性或是完全不考虑后果地处理好。

以前的时候，阮青桃会带着自己所谓的朋友来跟他一起玩儿，或者是别的。她的朋友很多，男的女的都有，千奇百怪。他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外来人，可能血缘上是有联系的。

但于情于理，他都不姓阮，他跟……那个人渣父亲一个姓。虽说姨母姨父对他的态度确实很友好，几乎是将他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也知道他身体上的缺陷，不会多问什么安慰话，很善解人意。

却偏偏生出了性格古怪的阮青桃。

说她坏吧，以前是真的觉得挺坏的，也一直厌恶着，更是懒得搭理她――说起来自从被阮青桃知道喜欢小裙子后，他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不用担心对方莫名其妙的威胁跟要求。

也不用夹着尾巴做人，只需要知道自己是个正常人就好了，在他们眼里一直都是。

小时候不明事理，只觉得阮青桃恶意满满，几乎是毫无保留地袒露自己的恶劣。还是在两个大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他听别人说过，这种人大概是觉得，他一个外来者占有了原本属于她一人的父母之爱。

所以他很讨厌阮青桃，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对方近几年来的态度也越来越脱离轨道，朝着不可开交的回忆方向远驶――

脑海里的思绪忽然中断了。章杉回过神来，手心还捧着微热的水杯，小心翼翼地喂进了嘴唇里。心里终于踏实了不少。

现在，他已经搞不清楚，到底是他疯了，还是阮青桃疯了。

一年前，阮青桃对他说了句“喜欢”。

他记得对方戏谑的语气，当场吐了出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胃跟恶心，身体也下意识让他做出了呕吐的姿态。

阮青桃她……配提“喜欢”这个词吗？

不觉得侮辱这个词了吗？

那夜的晚风很凉，冻得人手脚麻木，连带着意识跟思绪都迟钝缓慢不少。他视野时不时模糊一瞬，阮青桃伸了伸手似乎是想走过来，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停顿住了，章杉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他好像看到了阮青桃勾起的嘴角，是略显自嘲的弧度。接着，她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还是跟个没事人一样，仿佛什么也没有说过，也并不在意他的反应。

只是整个人都显得更为冷淡了，连话都很少说了，只是偶尔打着招呼，不咸不淡的态度，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依旧是那个寄人篱下的章杉，她也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阮青桃。

阮青桃将手机再次熄屏，看着上面倒映着的脸庞，魔怔似的入神。

却婷一边敷着面膜一边坐到她身边，口头絮絮叨叨地说着：“哎，我说青桃啊，你胆子真的够大啊，还这么勇――老师现在改成每天放学时间逮你进办公室了，谁叫你前两周一直不去。”

“不过还真的每次都逮不着――你今天更牛逼，人往教室窗台上手一撑，身子一翻，居然直接就跳了下去！跟拍电视剧似的！你不知道老师当时那个表情！脸都吓青了。”

”结果你居然还能平稳着陆，不管不顾地跑出了教学楼，怎么叫都叫不回来――你爸爸又来了好几趟，我估摸着又塞了不少钱呢。”

却婷绘声绘色地说了一大堆，阮青桃都不作回答，神色冷漠。

却婷顿了顿，咳嗽了声，伸手绕着阮青桃的小卷发玩儿，“……青桃，你是心情不好吗？都不怎么理我耶……”

阮青桃这才回过头看她，却没有露出一如既往的恬静微笑。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眼眸浅淡，平时看久了有股通透的灵气，此时此刻却像是酝酿着不知名的深沉，带着一股施压。

章杉听见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坐直了身子，还夹紧了双腿，隐秘的地方与裤子布料摩擦间感受到了微微湿意。自顾自地低下头，心里头却还觉得真他妈要命。

「她…」阮青桃摇摇头，声音很轻地应了一声：“我心情很好，只是在想事情。”

“在想什么事情呀？”

“我在想……”阮青桃将脑袋向后仰了仰，露出了修长洁白的脖颈，“他怎么还不回复我呢？”

“谁？黎肆？”却婷不在意地摆摆手，“啊，你给他发消息了？我想想……好像有的男生好像不太喜欢特别主动的女生来着。”

“是吗？”阮青桃挑了挑眉，“你这么懂啊？藏几个男朋友了没让我知道？”

“那倒没有。”却婷叹了口气，“跟你站一块儿都得看你了，毕竟青桃你这么漂亮。”

阮青桃用手拨弄了几下发丝，“婷婷你长得也很可爱。”

“跟你比起来还是差远了呀，不过我才不在意这些，跟那些臭男人比起来我更喜欢青桃！也更愿意跟青桃在一起！性格这么好还这么全能的老婆上哪儿找！”

“这样啊。”阮青桃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那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啊？”却婷愣了愣，“青桃你真幽默哈，我……我又不是同性恋。”

“想什么呢你。”阮青桃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指的朋友那种。”

“啊？可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我们还住一个寝室呢……”

“也对。”

“……？”

却婷没有再继续想这个问题，又自顾自地开始叽叽喳喳起来。就像永远不知道疲惫似的，能带动开朗活泼的气氛感化身旁的人。

可这个身旁的人，并不包括阮青桃。

她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时不时回应一句或是附和一句。心头想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如果真的只是不喜欢太主动的，那为什么她冷漠这么多天了，还是跟之前一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