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真相是真
更重要的是,他也不会如此在意此事。
我在心底将这句补全了,觉得有几分可笑。
我神色冷淡,却是下意识地咬了下唇。不知为何,听见也渡的那些话,哪怕明知道是在梦中,我却还是有些被戳到了痛处的心虚,以及……恼怒。
为何在梦境当中,也要让我这般狼狈。
“只做‘不渡’?”我轻声反问着这句话,唇角微弯,却是冷笑起来,“其实‘不渡’背后不管是谁都好,是谁我都不在乎”
也渡显然不曾认知到危机,这句话甚至让他的眼睛微亮起来,以为这是小徒弟原谅他的契机与征兆。只下一句话,足够让原先的喜悦重新跌落深渊之中。
“……但唯独不能是你。”我看着他,恹恹地、一字一句地道,“唯独不能是也渡。”
就像我先前所想的那样,我不在乎“不渡”背后的身份,又或隐藏着什么秘密,这些秘密本也没必要告诉一个萍水相逢的修士。他是谁都行,哪怕是让修真界闻风丧胆的魔头,只要他未曾害过我、未曾迫害过舟家,那我又有何立场斥责他。
但……我现在,只是单纯地针对着也渡仙君本身,足够蛮横,也足够无理。不过我本便不是什么品性俱佳的君子,当然肆意妄为至极。
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其他。
而我梦境中的也渡,似乎也察觉到了我这奇异的、只针对他的情绪。
他静静伫立在原地,那些云雾落在他身上,仿佛给他塑上了一层冰雪一般,整个人冷得可怕,低落的面容透出几分阴沉来。
好像目前的状况对他的打击极重一般。
我摇了摇头,十分乐观地想,这能算什么打击。厌恶这位仙君的人多了去了,光是一个妖魔界就能占个十成十,也不差我一个。哪怕是真正也渡本人在这里,也无所谓我这些话吧。
我诋毁他,又不能杀了他。像我这种修为不如他的普通修士的叫嚣,早该听惯了。
但即便如此,分明是于梦境中,我却感觉到了奇异的、来自于梦中也渡的危险感。
这让我下意识远离了那人,皱眉想着梦为何不能随我心意,既不能让也渡在我的梦中消失,也不能如愿清醒过来。
我心浮气躁,有种奇异的预感在催促我尽快离开。于是我拂袖转身,将那道幻影抛在身后,却忽然被扯住了袖摆。
也渡不知何时,靠得这样近。我下意识回眸,却正好对上他那双银色眼眸,如同冰封一般,冷得不带有一丝情绪。也渡低着头,面颊贴过来,挺翘的鼻梁几乎要触碰到我,近得仿佛都能感受到那吐息的热度一般。
“。”
近得让我实在不习惯。
第一反应,当然是想要挣脱,我却一时被也渡那仿佛不带有一丝人气的眼睛慑住了,怀疑他要做出什么危险报复。身体微微紧绷,随时准备应对这棘手的麻烦,哪怕在梦境当中,我也不想对也渡束手就擒。
但我眼睁睁看着也渡那双银眸里的森冷意味化开了,他看着我,和被主人抛弃的某种大型的猎犬一般,凶恶中又透出点湿漉漉的可怜意味来。
“……为什么,不能是我。”
也渡全然不知小徒弟那凭空生出的抵触从何而来,以至于这句话与其说是质问,倒更像是茫然无措后的追问的本能。
“舟多慈,”仙君那双睥睨众生的银眸,此时却微微泛红,“这对我不公平。”
这幅模样实在不像是也渡仙君了,不过倒更有“人气”了一些。
我微微垂下眼,极薄的眼皮泛起淡红色,只眉眼风流,挑起的时候硬生生逼出分冷情来。
“不公平?”
积蓄已久的烦躁,与面对修为高于自己的人时不得不出现的忌惮和压抑,到底在此时爆发了出来。
总归这里是我的梦境,人总没有在梦中还忍气吞声的道理。
我看着面前的也渡,一字一句与他说,“是你先讨厌我的。我只是不想再贴上去,不想再与你有关联了,又有何错?如无必要,不必再相见了,也渡仙君。”
最后一句话,实在有几分伤人。但现在的也渡也顾不得了。
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很不可思议的话一般,怔怔望着我,解释,“我从没有讨厌过你。”
“这之间有误会。”
也渡几乎是极为笃定地道,握着我袖摆的手,攀到了手腕上。牢牢地环住了那一圈清癯手腕,像是极害怕我脱身离开般。
我也的确走不了。
这让我胸腔中翻涌的怒意和恶意都在往上涌。
我冷冷睨着他,几乎旺却了前世今生的界限,那恼怒鲜艳如昨。我只是不明白梦中的也渡为何如此缠人,让我不得脱身,恼怒之下,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想将心中症结皆尽说出,“误会、不讨厌我?那我强求来的师徒缘分又如何说?也渡,你一点也不记得那些冷待了,只有我记得。即便你是因为舟微漪才收我做了亲传徒弟,也好歹有师徒名分,又何必数年来对我不闻不问,视我于无物!”
这些话,本该是上辈子便要与也渡说的。
只是我当初自请逐出师门时,已知胆大妄为,索性便一句话也不言,也懒得和他说。
除了我,没有人在乎。
我以为我早已不介怀,也不该介怀。重活一世时,我也觉得我那些意气之争实在可笑。
怪得了谁?无人负我,是我非要勉强,于是自食苦果。
我不怨恨也渡,也不觉得他有做错,若是换成我,只怕态度会更冷酷但我从一开始,便不会应允违心之举。
我的“报复”,便只是不愿与也渡相处而已,他又为什么非要缠着我?
我也没想到,我气性这样大,仿佛那些时日始终和根针一般藏在心底,令我耿耿于怀。
或许就这么能藏上一辈子也说不定,哪怕同在登仙宗,我与也渡也是两辈人,平日不相见,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或许等也渡飞升之日,我也还在人界……积年累月,那些事,我能真彻底旺了也说不定。
但他偏来纠缠我,偏要掩藏身份戏弄我,于是我又想起那些事,几乎分不清,我到底是因为他欺瞒之事而愤怒,还是单纯因为也渡此人而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