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于她的许多事而言,永远都不是最重要的那个。

永远都不会被看见。

在我这般心悸的时候,偏偏是舟微漪挡在我的面前,而母亲的目光如刀,要我滚出来。

这一切都让我产生了极其强烈的错位感。

“……我滚出来又怎么样?”

忽然间,我哑声开了口,“您要我也受鞭笞之刑吗?五十鞭您猜我能受下几鞭?”

舟微漪的身体都微微僵了,他好像有些无措,又不敢凶我,又不知该如何哄我,只能干巴巴地说,“阿慈,不要开这种玩笑。”

我怎么会开玩笑。

察觉到他想转过来看我,我恶狠狠地一下戳在了他的腰上,警告他,“不准回头,不然”

我也不知要如何威胁他,但似乎是察觉到了我口中决绝意味,舟微漪果然僵在那里没动了。

同样不敢置信的,是我的母亲。毕竟我从小都极依赖他,甚至听了她的话和舟微漪决裂,对舟微漪多有讽刺嘲弄。她自然不敢相信,我会用这样的话顶撞她。

但我十分清楚,我这次虽然是来给舟微漪求情的,但我分明心虚。如果不是看见那鞭子落了下来,我也不会一时冲动喊了“住手”,只会用更隐晦、更加委婉的言语劝阻她才对。

可我如今,心底突兀冲出一股极其强烈的情绪,不是为舟微漪,甚至不是因为母亲只是为了我自己。

我满脸病容,形容仓促,可母亲毫不在意……她只在意我和舟微漪站在一起。

除去舟家的继承人这个身份外,我在她的心底,到底有几分的地位?

其实我还更想气一气她,用更加激烈的言辞。

但等滚烫情绪冷静下来后,那些话在我舌尖滚过一遍,仍未出口。我深呼吸一口气后,平静道,“母亲,如果您要罚,确实应该罚我。”

“舟微漪只是为了隐瞒我私自离家之事,才如此为我遮掩是我在昨日玩心大起,偷偷应邀离家,又碰到危险,所以捏碎了护身灵符,传讯舟家门客来救我,没想到来的人是舟微漪。”

我一字一句解释,“所以我们昨日才一起回来。”

其中舟微漪数次想要开口的模样,我相当不客气地拧了他的手臂,示意他闭嘴。

“违反家规的是我,作为兄长,舟微漪没有任何错处,只是想替我隐瞒,爱及幼序,我认为其不应受鞭笞之刑。”我的思绪其实有些飘远了。身体的力气好像在那一瞬间的情绪冲突下被抽干,病意重新占据上风。

头很晕,很难受,身体也一阵阵发疼酸软。我几乎快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凭借着本能开口,“……如果要受罚,那么请母亲罚我。”

几乎安静了好一会,我以为母亲不会再说话,或者干脆以我晕过去作为结局后,我却听见了母亲极冰冷、有些阴阳怪气的声音。

“舟多慈,舟微漪想着要替你受罚,你却想着替舟微漪受罚,好好好,你们二人真是兄弟情深啊,我倒是不知道,你们的关系何时这么好了。你自己说,我该如何罚你?”

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母亲所想的,也不过是舟微漪、舟微漪

我猛地抬起了头,问她,“您难道就不想问一问我,我昨天在外遇了什么危险,病得重不重?”

那一场高热,当真是烧坏了我的脑子,让我现在这般可笑姿态。

但我还是继续追问,或者说不算追问,只是有几分奚落又自嘲地道,“我在您心里,到底还占几分。”

舟微漪的语气小心翼翼,颇为复杂,带着我难以理解的疼惜意味。他不敢回头,只是低声喊了一句我的名字。

……这算什么,同情吗?

舟夫人则并未开口。

因为她看见阿慈抬起头来,露出的一双眼,眼尾泛着淡红,漆黑的眼珠现在看上去极其的水润、清澈,被朦胧水雾包裹着,好像隔着一层静谧的湖面。

轻轻一眨眼,那眼泪便落了下来。

[21]体弱多病

我一开始其实并没有注意到,我哭了。

因为我的语气极其平静,倒并没有因此便出现委屈的泣音又或者拖拖拉拉的哭腔,实在大失颜面。

只是眼泪落下来后,留下潮湿又温热的痕迹,我才一下子愣住了。

……是这具身体的错。

我怎么就旺了我“小时候”,是个不折不扣的爱哭鬼,遇见什么事就要掉眼泪。被母亲骂了要哭,和舟微漪吵架了要哭,连修炼功法灵力不顺畅了,我也要哭个两声。

这是很正常的事。

……算了,我就是很尴尬。

偏偏我意识上抗拒,这眼泪还止不住,一眨眼便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我又不好万分狼狈地去擦拭掉它,那更显得我实在脆弱不堪。

气势一落,我连和母亲质问到底的心思都没有了,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当中,我只能非常努力地去打破这种尴尬氛围,试图转移一下他们落在我脸上的、该死的注意力。

“母亲,不要再追究舟微漪的事了。”我开口,意识到这句话可能更会挑起母亲的怒火时,又继续低声解释,“……就当是为了我。”

此话出口,我大脑好像又停摆了一下。

“……”

好,这下母亲不将我们两个一起罚死,就算我们跑得快。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母亲紧抿着唇,只是用一种相当复杂的目光看着我,迟疑了有一段时间后,才开口,“下不为例。”

“那一鞭,便算是舟微漪欺瞒长辈的惩罚,大惩小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