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骤然收回手,捏着药布,和我说话的语气,都有几分喑哑得谨慎:“属下怎可劳烦主人请让我亲自来。”

擦一擦伤口这活技术性要求不大,我见裴解意似乎也实在紧张,索性由他自己来。裴解意低头,也的确极细致地擦拭着指尖,动作一丝不苟。

稍融洽的氛围当中,唯独容初弦冷颜以对。

他盯着看了许久,方才平静道,“这伤势似是罡风所伤。”

我也瞧出来了,随口应,“的确如此。”

还好不是其他法器,也没有毒性,要不然裴解意的伤口还要更严重一些。

“嗯。”容初弦语气平淡,继续道,“我观这位道友根骨极佳,身上雷气浓郁,修为也不俗。按理来说雷灵根最是肉身强健,怎么会被区区罡风所伤?”

我倒是先替裴解意回答了,“在历练中所致,他应当被封印了修为。”

“原来如此。”容初弦点了头,又问,“可现在恢复修为了,怎么不用真元养伤?”

这一点我也没想到,于是颇为困惑地看向了裴解意。要是及时用真元修补,即便不能立时恢复如初,也不见伤势如此严重了。

裴解意此时抬眼,好像才发现容初弦的存在那样,看了他一眼,开口解释:“属下不在主人身侧,无心养伤。”

容初弦:“。”

我:“……”

有心想说裴解意两句。

但想了一想,觉得这真的是裴解意能做的出来的事。

我隐约察觉到,我对裴解意的放养策略好像有了些偏差,最好及时纠正才对,又有几分无从下手的茫然。

“且属下自知过错深重。”裴解意转向我,他声音当中有几分喑哑,垂敛的眼眸极深,透着浓郁暗色,“在秘境当中,竟……未曾认出主人。”

提起秘境中事,我几乎一下就恹恹了。

被我所刻意忽略之事,猛地摆在了眼前。

果然,裴解意这些修士出了历练,偏偏还拥有历练当中的记忆。

我深知逃避的想法十分可耻,但还是侥幸地想着,既然他们进了历练失去记忆,说不定出来时也没有。

……不然我真的要去找让大能修士也失忆的药物了,很棘手。且在找到之前,我还得想一想躲在哪里才能避开某些人。

尤其是舟微漪。

唯一幸运的是,我和裴解意之间还并不算那么尴尬虽然他可能得知我与舟微漪之事,但应该不大清楚发生的细节。再加之我相信以裴解意闷葫芦的性格,也不会对外宣扬,所以勉强调节好心态。轻咳一声对他道,“你不必在意。在秘境当中,我们皆身不由己。”

我重重地咬了下“身不由己”几个字,隐晦强调一下。

我也是身不由己的那个。

裴解意却似乎并未被我安慰到,抿了抿唇,神色不安,“是属下无用,眼见主人受那些屈辱,却不能及时请命。甚至属下自己竟也强闯舟府,做出冒犯主人之事,请主人责罚!”

裴解意所说之事,是那一日他强行搜查舟府,揭开小公子帷帘之后……所见之景。

但因那事是我一手策划,已经旺记了裴解意有何冒犯之处了。所以一听裴解意这么说,我甚至神情有些许茫然。

但与之相对,容初弦的脸色就有些可怕了。

他几乎立时出鞘,脸上杀意浓郁至极,一下便将剑锋指向了裴解意。

“你对阿慈做了什么?”

?[139]无师自通泡茶技术

裴解意愿意认罚,却只愿意对主人一人认罚,轮不到其他人来管他。

所以容初弦对他露出浓郁杀意后,裴解意也立刻将容初弦归结于敌方,面色稍冷,战意一触即发。他将主人挡在身后,掌中现出法器,指尖当中可见雷光跃动。

雷灵根是攻击性最强的变异灵根之一,剑灵根又何尝不是,这两者相撞到一处,简直立时就能爆发出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我其实不合时宜地、略微走了会神。

表情有些古怪地想,容初弦他又喊我阿慈做什么?我们那点上不得台面的“误会”解开之后,他倒是又重新端方地喊我舟小公子了,似是要退回君子之交淡若水的情谊,怎么好端端又冒出这个略显亲近的称呼来。让我又重新回想起那次秘境中事,到底有几分不自在。

不过我也很快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会可不是思索容初弦怪异之处的好时机。

容初弦和裴解意相斗的简直莫名其妙。如今还身处秘境当中,情况叵测。那位前辈未曾现身,所处洞府却是灵力暴.乱、危机四伏。在不知晓下一步会遭遇何等危机之前,当然是节约真元为要事,怎么能莫名浪费在争强好斗上?

容初弦剑域外放数里,或许是有他的深意,但好端端与裴解意相斗,总不能是想活动一下筋骨,热一热剑,好应付接下来的事端。

……其实我隐约意识到,也不算“好端端”。

我想到容初弦仓促间质问的话,也忍不住想,就算裴解意真对我做了什么,他那么生气做什么我记忆没出错的话,我大概也已经和容初弦说清楚了,我二人没必要为一场误会成亲这件事了?

我既不是他道侣,更不是他未来道侣,充其量是容初弦好友的弟弟而已,他的责任心未免太重了一些,听到这样的话也会生气。

何况裴解意还并没有做些什么。

因裴解意的修为相较容初弦要吃亏些,再加上以我的视角,是容初弦先一步出手挑衅,自然也很快选好了先一步阻止谁。

我唤出趁手灵器,长剑既出,和容初弦的剑锋相错。

我自知论起剑术,是胜不过容初弦的。索性前世练了一辈子剑,有些基础在里面,用防御的剑招的话,还抵抗得住容初弦的一招半式。

加上我也是常和舟微漪这种顶级的剑修交手的,并不畏惧他的气势。只是我方才出剑,容初弦见到我突然出剑的身影,似乎略微怔了怔,紧接着便是立时收回了剑,连其他抵挡之势都顾不得,全然是束手就擒的模样。以至于反而是裴解意的雷势先落在他身上,我听见容初弦闷哼一声,以肉.身生受了这一遭。他那身白衣法袍大概也是一件防御的灵器,光华都瞬间黯淡了许多,透出一股焦味来。且即便有此抵挡,容初弦如今看上去也还是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