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她便是如此,若在舅舅的注视下,做什么都会紧张,总怕自己表现得不够完美,忽听耳边传来一声轻叹,凛冽如寒梅的气息包裹住她。
凌弈深握住她的纤手,道:
这毛病什么时候才改?
他手掌一动,她的小手也随之动了起来。果然寥寥几笔,画中有些死板的睡莲随之变得鲜活。他没有松手,而是又握着幼筠的小手,继续帮她修改莲叶:
我不看你你就会画,小时候我可没有打你骂你,就这样怕舅舅?
不是的少女的声音轻得几乎微不可闻。
她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膛,庆幸自己背对着他,所以他看不见自己脸上飞红染晕,快比那朱砂还要艳丽。
偏偏他说话时,声音响在她头顶。高大身躯仿佛从后环抱着她,她一动,便能跌入他怀中。
生着薄茧的修长手指温热干燥,离开时,她心里一阵失落,恨不得反手便抓住他。
好了。凌弈深道。
照着这幅画再多临摹几遍,以你的悟性,不用我再教,也能参透其中奥妙。
他松开幼筠的小手,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时钟:
快七点了我要出门,晚上不在家里吃饭。
幼筠忙道:舅舅去哪?
说话时他已朝外走,老妈子双手递上帽子,他道:
有个约会,你早点睡,不必等我。
是暗恋舅舅的小萌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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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她净发
晚上吃饭时,幼筠却是兴致缺缺。
一双牙箸在饭碗里挑来挑去,夹起一两粒饭喂进口中,也不知味道是好是坏。
阿香在一旁伺候着,便道:
不如我叫厨房送一碟松蒸蛋糕过来,大小姐不是喜欢吃那个?
幼筠将碗一推,叹了口气:不必了。
又问阿香:你还没吃饭罢?今晚这道清炖鸭子做得不错,你也来吃点子。
阿香年纪与她相仿,两人素来是像玩伴更胜过像主仆,因而也不推辞,笑嘻嘻地坐下来,拿过一副干净碗筷,一边盛饭一边道:
大小姐也不用不高兴,先生是最疼大小姐的,就算真娶了太太,新太太还敢委屈大小姐不成?
幼筠闻言,脸色就是一沉,只是她低着头,阿香没看见,还在絮絮叨叨地道:
我瞧先生对那位方小姐很是满意的样子,不然也不会连着几天请人家出来。
今晚他们是去看电影罢?影院放的那部爱情片子,满大街都是广告,我瞧那女主演长得可真
话没说完,幼筠霍然起身,道:我累了。
又按着铃扬声道:蒋妈,去给我放洗澡水。
阿香讪讪地站起来,方才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幼筠道:
你站着干什么?吃饭啊,我没生气,又伸脚踢了椅子腿一下,我才没生气呢
但她这样说,众人都知道她不高兴。蒋妈是看着她长大的,忙对阿香使了个眼色,又道:
天热,洗了头再睡罢。
幼筠无可无不可,只随意点了点头。蒋妈忙进了浴房,打开两边冷热水管子,待水放好了,她方才进去脱了衣裳,将身浸泡在浴缸里,只是双手抱膝,怔怔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到外头传来汽车叭叭的喇叭声。幼筠一下站起来,身上的水也顾不上揩干,抓起浴袍披上。手里胡乱系着带子,跑得太快,却是差点踩在水洼上滑倒。
她匆匆忙忙地跑出去,果然是凌弈深回来了。
他周身清冷,挺拔如一株疏离于人群之外的苍松,永远都是那般教人不敢触及。但幼筠感觉的出来,眼下他心情很好,她抿了抿唇,凌弈深已看见了她,道:
你这孩子,怎么鞋都没穿就跑出来了。
孩子,她最不喜欢的就是他把自己当做小孩。
凌弈深走上前来,见她头发也是湿漉漉的,浴袍下的手腕还在滴水,眉峰便拧了起来,道:
蒋妈,给小姐拿拖鞋过来。
又拉她到沙发上坐下,接过毛巾,慢慢给她擦着头发,幼筠道:
舅舅,你跟方小姐出去的吗?你是不是要和她结婚了。
这位方小姐原是金大校长给凌弈深介绍的,上半年刚从美国留学回来,马上也要进金陵大学教书。
凌弈深今年已经二十九岁,身边的同龄人早已结婚生子,有的孩子都快上小学了。他这么多年却始终孑然一身,别说凌家人,就连他的朋友们也替他着急。
凌弈深手上不停,轻轻给她梳理着发丝:
你想不想舅舅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