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拧了下眉:“不见。”待下人要走,他忽的道:“罢了,请蔺尚书去园子里。”

蔺尚书都快六十的人了,他请人去园子里吹冷风,分明是存心整人,下人欠身退下,正在描字的沈椿抬起头,有些茫然地道:“什么事儿啊?”

在谢钰看来,拓跋珠和亲一事属于朝堂政务的范畴,他一向严明,不欲让后宅知晓此事,图惹事端,便只道:“无甚要事,你安心练字。”

沈椿也不多想,乖乖地哦了声。

她今儿难得手快,不到半个时辰就临摹好了字帖,她推开窗往外瞧了眼,就见外面已有一层厚厚的积雪,她一时手痒,裹上厚厚的大氅,又戴了双厚实的鹿皮手套,跟春嬷嬷道:“阿姆,我去园子里堆个雪人,等会儿就回来。”

春嬷嬷忙唤:“诶,您仔细冻着...”她正要跟着,沈椿已经一溜烟跑的没影儿了,她只能无奈地叹了声。

搁在原来,沈椿真不觉得冬天有啥好玩的,又冷粮食又少,她快烦死冬天了,眼下吃喝不愁,身上也穿的暖暖和和,她居然也有了玩乐的心思,用积雪搓出一个一个溜圆的雪球,又堆了一排圆滚滚的小鸭子。

她正考虑要不要堆一个鸭子妈妈,忽然听见景窗外传来一阵说话声,有道苍老的声音道:“...三郎,你一向最重国事,也该体谅体谅陛下的难处!“

沈椿愣了下,踮起脚从景窗看出去,就见谢钰和一个老头在回廊里边走边说话。

她知道谢钰不喜欢内宅探听公事,正要自觉离开,就听那老头又道:“陛下又不是让你真休了沈氏,你若实在喜欢她,在迎娶公主之后,再纳她为贵妾便是,等你真迎娶了回鹘公主,陛下立即下旨封你为异姓郡王,你再让沈氏为侧妃,这便与平妻一般,亦不算贬妻为妾,拓跋公主那边也说了,会视她为姐妹,二人和睦相处。”

看来回鹘开的条件当真丰厚,不然皇上也不会舍得下这等血本。

沈椿脚步一顿,不知不觉凑近了景窗。

谢钰没开口,老头又道:“你也不必担心他人非议,你是为国事付出,旁人只会体谅你的难处。”

他喟叹了声:“这次能收复河道东,一半是靠常将军骁勇,一半也是靠回鹘暗中襄助,常将军如今已然战死,害他的细作也已伏诛,河道东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突厥人在关外虎视眈眈,这般紧要关头,咱们更得笼络好回鹘才是。”

他十分动情地道:“难道你忍心看着河道东数十万百姓再次被蛮夷蹂躏?”

其实实情倒没那么严重,但谢钰若娶拓跋珠,皇上收到的好处最大,他也是受皇上之托才来促成此事。

谢钰终于开了口,只是嗓音透着几分凉薄之意:“我自不会。”

沈椿心口慢慢灌入一股凉风,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手心已经汗湿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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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好自为之

蔺尚书见谢钰这般说, 还以为他松口,大喜过望,正要再接再厉地把此事定下, 就听谢钰淡淡讥诮:“但听尚书所言,好像我不娶拓跋珠,晋朝便要亡国了一般。”

他少有言辞如此凌厉的时候, 蔺尚书被讥讽的面皮涨红,一时不能言语。

沈椿听了这话, 心里却并没有感到多少安慰。

她听得出来, 这件事儿事关朝政, 上到皇上下到百姓都希望谢钰能迎娶拓跋珠。

她也非常清楚,谢钰有多么在乎国事。

沈椿感觉自己双腿有些发软,她双手扶着墙, 一步一步慢慢走了回去。

不过片刻, 谢钰也紧跟着回了内院, 尽管他足够克制,但些微的不愉还是从眸底泄了出来。

他道:“近来事忙, 我顾不得回来,你若是有什么事, 便派人去衙署或者外院寻我。”

公事要紧,他本可以直接离去,派个下人来知会一声儿便是, 但思来想去,竟然有些放不下自己这个小妻子,便特地折返回来和她说了一声

他又叮嘱:“最近天气冷, 出去的时候记得要带上暖炉, 家里若有什么事, 及时去请教母亲。”

沈椿嘴巴动了动,最终只是道:“我帮你准备几件换洗衣服吧。”

谢钰一向喜她乖顺模样,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道谢:“你费心了。”他想了想又道:“等忙完,我会尽早回来。”

沈椿帮他整理了几件衣服,又目送他离去。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想问谢钰会不会娶拓跋珠,但是想了想又觉得没意思。

她相信谢钰一定会告诉她不会,她也相信谢钰说这话肯定是真心的,但又有什么用呢?

等日子久了,如果朝上局势有什么变故,就像方才他自己说的那样,突厥真的大兵压境,他自不会因私情耽误国事,他还是非娶拓跋珠不可等到那时候,沈椿可不觉得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能够重到影响他的决策。

在谢钰没回来的这些日子,沈椿陆陆续续听说了不少关于拓跋珠的消息,最近和亲的人选未定,她也丝毫不急,似乎在长安扎了根一般,一会儿是和后妃公主们打猎,一会儿是和王孙贵女们赏花,她身份尊贵,性子又爽朗不拘小节,对谢钰的爱慕也毫不遮掩。

沈椿最近上学都能听见有人背地里议论纷纷,回到屋里,就连春嬷嬷都忍不住和她道:“娘子...那位拓跋公主的事儿您听说了吗?”

沈椿只来得及点点头,还没张口,春嬷嬷就忧心忡忡地道:“我瞧她来势汹汹,咱们得早做准备啊。”

沈椿一顿,避开她的视线,没什么底气地道:“谢钰不会答应娶她的...”

“您心太正,不知道这里头的污糟事儿。”春嬷嬷叹了口气:“不说远的,就是曾经孀居的那位青阳公主,她瞧上了年少英俊的新科探花,那探花虽有妻室,但哪里比得过皇权?宗室稍稍施压,探花就只能休妻了,这还算有良心的,您听说过太平公主吗?她要嫁武攸暨,则天皇帝就直接赏了一杯毒酒给武攸暨的发妻!”

她一脸忧虑:“那拓跋公主虽然身份比不得上面两位尊贵,但婢听说,她的婚事能给朝廷带来不少好处呢!”

拓跋珠这回用的方法十分奏效,面对沈椿,她根本不需要撒娇弄痴地争夺什么宠爱,直接身份碾压便是了。

沈椿脸色都变了:“阿姆...”

“娘子别慌,郎君现在到底还没答应呢。”春嬷嬷见她手背发凉,忙拍了拍她的手安抚,有些犹豫地道:“婢这里有一个法子,或许能解了咱们眼下之困。”

沈椿忙道:“你说。”

春嬷嬷想了想:“娘子有没有想过...给郎君生个孩子?”

沈椿一脸愕然,春嬷嬷忙道:“婢瞧着,郎君近来对娘子颇为宠爱,娘子过完年也十八了,孩子早晚都要生的,不如就趁现在,郎君心意未决,娘子若是此刻怀孕,以郎君的性子,怎么也不会放任娘子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