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搁在三年前,沈椿听了这话指定感动得找不着北,他说不生那就不生了,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她也一脸认真地道:“谢钰,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可以把你的担忧顾虑都告诉我,然后让我自己做决定,而不是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替我做主,你要相信我,我能处理好自己的事儿,如果我不适合生育或者不喜欢孩子,我会跟你商量的。”

现在俩人之间的矛盾根本不是生不生孩子的事儿了,而是谢钰总是擅自做主,强硬地替她安排人生大事儿,她又不是心里没成算的人,他这样儿,分明就是没把她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

谢钰侧目看向她。

烛火晃动,她明艳如初,轮廓却渐渐褪去青涩,眉眼也变得从容坚定起来。

他莫名生出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敛眸道:“是我的太过专断,没有考虑到你的想法。”

两人虽然亲密如初,但昭昭比之以往更为成熟独立,他竟有几分怅然若失,缓了缓,强压住思绪:“既然如此,过几日我请师父来帮咱们调理调理身子,再请师父和师娘帮忙照看你,这样成吗?”

仿佛怕她不高兴,他又补了句:“我只是想确保万无一失,昭昭,失去你的代价我承受不起。”

这话还像那么回事儿了,沈椿正要爬起来给师父写信,却被他重新按回了枕上。

他慢腾腾地道:“先别急,咱们的账目还没算完呢。”

沈椿:“...”

直到天光破晓,谢钰才算是解了药性,他还有心思逗她:“这补药还有吗?我吃着颇有奇效,劳烦沈大夫给我再开几副。”

沈椿累的连跟他斗嘴的力气都没有,临睡着之前,她脑袋里只转着一个念头从今往后,她就连一根儿韭菜都不会给谢钰吃的!!!

就在第二个月,沈椿隐隐感觉身上有些不对,自己给自己搭了个脉,脉象弹动如珠,矫健有力分明是喜脉。

她自己还有些不可置信,特地请师父来又瞧了一遍这才终于确定了,周神医十分欢喜:“你身子素来康健,定能平安诞下子嗣。”

他无儿无女,早就把沈椿视为亲女了,这下沈椿给他怀了个外孙,他心里能不欢喜吗?

谢钰立在一旁,眉间却似有隐忧,他主动询问孕期事项:“师父,可有什么要注意的吗?”他沉吟道:“可要卧床修养?”

难得他也有冒傻气的时候,沈椿忍不住噗嗤一笑,周神医摆了摆手,忙道:“这可不成,要是一躺躺十个月,好人也得躺成病人,多出去走动走动,适当锻炼才是正理。”

他安抚道:“小椿的身体底子强健,莲谈你也别紧张太过了,等我开两张方子,把孕期忌口和相克的食物写下来,你让厨下尽量避开这些食物,料想应该没什么岔子。”

他又道:“当然,女子怀孕期间,保持好心情才是最重要的,切不可多思多虑,你须得照料好她,别让她烦心费神。”

谢钰一脸肃然地应了。

沈椿和喜欢的人相知相守,上没有公婆约束,下没有小辈儿捣乱,又有自己奋斗的事业,肚子还没开始显怀,就连孕吐都没有,她这日子过得惬意得很,实在想不出有啥好烦心费神的。

但事实证明,话还是不能说太满,就在她最高兴的时候,烦心事儿就跟着来了。

随着她的女子医馆声名鹊起,她也渐渐打开了官宦夫人的交际圈,每月收到的帖子也多了起来,这天她来郡王府赴宴的时候,冷不丁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硬生生地打了个激灵,忙抓住蒋夫人问道:“姐姐,那边的夫人你认识吗?”

蒋夫人是万事通,随意扫了一眼:“哦,是承恩伯夫人万氏啊。”

她细说起来:“承恩伯一家是前天才调任到河道东的,他们的官阶虽然不高,手里也无甚实权,但总归有个伯爵的爵位,他的妹妹还是宠冠六宫的贵妃,因此郡王少不得要买他们几分面子。”

居然真的是承恩伯和万氏,沈椿脸色有点不好看。

蒋夫人还以为她担心承恩伯一家不好相处,轻拍她手背宽慰:“你别担心,承恩伯一家身份再如何贵重,跟谢家也是远不能比的,谢刺史如今大权在握,你跟这一家能处得来就处,处不来便撂在一边,没什么可担忧的。”

沈椿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虽然承恩伯和万氏现在肯定不敢对她做什么,但她当初吃的那些苦头,心里就不舒坦,有这么讨厌的一家人在眼前杵着,她简直浑身膈应,偏又不能把人全部送走,崩提多不痛快了。

她被伯府找到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终于要有个家了但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自打她回到伯府之后,这家人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她不够好,不够聪明,不够漂亮,仿佛她是这朱门绣户里的一块污迹,是伯府高贵门脸上的一处青斑,可以说这家人击碎了她对家人的所有美好想象,简直成了她的一块不大不小的心病。

晚上回去的时候,谢钰还去边关巡查了,沈椿肚子睡下,做了一宿光怪离陆的梦。

第二天早上起来,沈椿也想通了,眼不见为净,就当不知道这家人来河道东。

没想到天不从人愿,她正喝粥的时候,徐管事捧着一张帖子进来:“夫人,承恩伯府给咱们送了张帖子,说是后日想拜访一下您和大人。”

承恩伯毕竟是沈椿娘家,徐管事也不敢怠慢,稍有不慎,不敬长辈的名声就得落在沈椿头上了。

她恭敬地问:“伯府的人就在外面候着呢,婢该怎么回复?”

【??作者有话说】

该虐的反派也要虐一下

第 124 章 孕期琐事(上)

沈椿还没张口, 谢钰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进来:“就说我公事繁忙,不便见客。”

沈椿一脸惊讶,忙起身迎他:“你不是去兵营巡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去兵营最快也得两三天, 他倒好,昨天中午才走,今儿一大早就赶回来了。

谢钰见她毛毛糙糙地起身, 皱着眉扶她坐下,才道:“你怀着孕呢, 我怎么放心留你夜里一个人在家?”

他发丝从冠里散下几缕, 大氅下摆沾上几星泥点, 与往日一丝不苟的样子大相径庭,一看就是骑快马连夜赶回来的。

这里不得不提一句,自打前几天师父诊出了沈椿的喜脉, 谢钰整个人都有些紧张过头, 沈椿离开他眼前一会儿他就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沈椿挣了挣:“家里那么多人呢, 我能有啥事儿?”

她忙岔开话题,想了想:“不管怎么说承恩伯也是我爹你岳父, 你就直接说不见,能成吗?会不会不合规矩?”她当然也不想见, 摸着下巴琢磨:“要不找个合适的理由?”

谢钰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也讲起规矩了?”

沈椿拍了他一下:“我是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