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好心介绍，施霓却并无交友的兴致。

她目光再次不着痕迹地移了过去，心想原来她就是将军那位青梅竹马，两人有自小的情分。

陆雪清左右逢源，此刻正与程夫人交谈甚欢的模样，而程夫人同样热情，对着她时面上的笑容几乎没有停过，施霓有些看不下去，于是默默收回视线，心里不是滋味。

她得不到的肯定，有人轻易便获得，那将军呢……与心上人难得一见，他应是开怀吧。

很快宴席开始，男女分桌，而施霓见陆雪清与程夫人相挨坐到一起，便没有不识趣地硬凑，她和方才与自己搭话的嫂嫂一桌，两人坐到了侧旁。

台上唱着祝寿的戏，席上推杯换盏，掌声不断，施霓却吃得闷闷不乐，尤其食到一半，她看到陆雪清从席间退出，又避着人迈入了小路，一时思吟。

而不久，同样的转角路口，她看到霍厌的身影现出，先前所存的希翼一瞬破碎，她紧紧攥握掌心，任指甲深陷其中。

心想果然，将军坚持赴宴，是要寻机会与陆姑娘幽会。

可他清晨对自己的亲热又算什么？

他当时解释说是犯了迷糊，所以，他是拿自己当了替身，陆雪清的替身……

“弟妹，你怎么脸色这样难看，是不舒服吗？”嫂嫂在侧关怀开口。

施霓摇了摇头，已经彻底没了胃口，她放下筷子，只寻借口说：“没事的，是我正减食，不想吃太多而前功尽弃。”

嫂嫂一副理解的表情，随后悄悄伸手与她指路：“我院子就在那边，你要不要暂去客房歇歇，这宴席没个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你干巴巴地在这等多无聊，你过去就有丫头带你，去歇会吧。”

施霓寻着指向看过去，那就是将军身影消失的位置，她默了默，内心犹豫。

她不该这么不懂事，去破坏将军与心上人的幽会，可……

施霓低眸直觉委屈，泪意也不自觉上涌，心想着，若他喜欢旁人，一开始就与自己直接说清不是省了麻烦，为何又亲又抱，还为自己买了那么多衣裙首饰，叫她徒生妄想与误会，真是混蛋。

吸了下鼻，也不知是什么给了她勇气，抬眸间，施霓肯定开口：“麻烦嫂嫂了，我过去。”

不管是不是，她要自己眼见为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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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行番

沿着通达后院的小路, 施霓跟着一位名唤阿朱的婢女去了堂嫂院中的客房。

阿朱办事妥帖，将她安置下来后，又细心沏了壶茉莉茶放在桌上, 走前还特意言道。

“少夫人放心歇着, 没人会来此打扰，等晚些时辰我来相唤, 少夫人也不必担忧误时。”

施霓点点头, 道感谢，想了想又不着痕迹地问了句，“请问，方才来时我们走的这条路, 最后是通到了何处？我看不少人都往里走，可是有什么好的景致吗。”

这话平常，阿朱闻言后没多想地回答：“少夫人眼尖，确实过了咱们这院, 再往里走是片花圃竹林, 翠绿蘸碧, 花熏香氤, 值得一番看头。少夫人可有意前去一观, 若有念头, 阿朱自可带路。”

施霓是客, 又不似陆雪清与本府沾亲，算半个主子, 她这样的身份是不方便在没有主家陪同的情况下, 私自去闲逛的, 如此实在不是规矩做派。

思及此，她只好先点头应下阿朱, 而后又趁其转身的功夫，动作不着痕迹地将自己发髻上的一只金钗，顺势丢到桌椅一侧，而后面色不改跟上脚步。

沿着青石板路继续往里走，待映目可见那片翠深的竹林时，施霓只想说，这里真是适宜幽会的好去处。

她垂了下眼帘，有些克忍不住情绪的落寞。

片刻后再抬起时，她一切神色恢复如常，于是按照先前计划，抬手抚过自己一缕将散未散的发，又故作茫然地顿足开口道：“阿朱姑娘可否过来帮忙看看，我头上的钗环好像要松，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感觉簪头也有些不稳。”

闻言，阿朱赶忙踮脚查看，惊道：“哎呀，似乎是掉了一支钗，方才我记着少夫人头鬟右侧不是这样空的，难不成是丢路上了？”

施霓故作愁容：“我丝毫未察觉呀，也可能是方才丢在嫂嫂的院中了，眼下只盼它不会落于什么边角处，不然寻不回来，倒是辜负了夫君的一番心意。”

阿朱立刻听出此话重点来，认真叹道：“原来是将军所送，那这钗更是遗失不得。不如少夫人在这里静等奴婢片刻，奴婢这就原路返回去寻？现在府里多数人都在前厅听戏呢，没什么人走这条路，如此倒还好寻，不然等到一会人多杂乱的时段，免不了会有贪财地大胆眯下，反正也无对证。”

施霓便顺势点头应下，将阿朱合理支开，才是她此番周旋之目的。

……

见阿朱走远，施霓这才终于放心下来往里迈步潜挪，她不知自己将会窥看到什么，心里自是十分煎灼。

她想，竹木花圃，将军与陆姑娘是否正花前影下，你侬我侬？

脑海里控制不住地想象着那些画面，施霓再做不到如初来塬壁时的心境豁达，她此刻居然也学会了嫉妒，那是她先前最觉可耻的东西。

她是变了，可她却依旧摸不透霍厌待她究竟是何心思。

碎落的阳光透过施霓浓密微蜷的眼睫，在她眼下打落一片浅浅的阴影，一如她心头难以挥散的阴霾。

手心握紧，她不再犹豫，亦不再畏惧结果。她只要自己得一个交代，不管是好是坏。

一个转角，施霓刚要靠近，就忽的听到一道格外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自当震惊，只因完全未想到程夫人会在此处现身。

明明她方才离席时，程夫人正看台戏看得认真，自己不过就在堂嫂院中耽误了片刻，程夫人这会儿怎就……

施霓来不及细琢磨，更无法对旁人解释自己为何会现身在此，故而当下听闻脚步渐近，她只好暂时敛裙躲进身后茂盛的竹幕间藏身。

两道华裙身影从转角处现身，施霓两眼便辨出程夫人身侧那人就是陆雪清的母亲，宴前在内室闲坐时，依着堂嫂的热情介绍，她几乎将室内女眷全部认了个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