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前,他特地准备了崭新的隐形术。这个术法能耗小效果佳,只有一个缺点
“我们一定要这样吗?”忒斯特深沉发问。
“我魔力有限。”诺尔理直气壮。隐形术的魔力损耗按空间计算,比A市房租还猛,他能怎么办。
如今忒斯特双手搭在诺尔肩膀上,两人前后站着,距离极近。他们协调着左脚右脚,连体婴般挪动,像在和看不见的对手玩老鹰捉小鸡。
“如果你有遮掩气息的办法,我建议你用一用。”他们溜到宅邸后门时,诺尔补了句。
他知道堕落骑士有「卑鄙者的气息」这个消除存在感的技能,属于背刺必备。
忒斯特没精打采地点点头,两人如同一阵笨拙的风,跌跌撞撞钻进宅邸。不幸的是,他们的障碍远比想象中的多。
白鸟城不算大,斯温城主每天都会空出两个小时接见平民。准确地说,这里的「平民」主要指有房产和正经营生的居民。
但今昔不比以往。城主一心寻找爱女,哪怕是脏兮兮的乞丐或者流浪占卜师,只要他们能说出点什么,都能来面见城主。
眼下城主办公间前排起长龙,谁都想来捞点金轮。两人不知道偷偷踩了多少只脚,才艰难地挤进办公间。
城主的办公间采光极好,外墙开了整排大窗户,能看到森林.晴空和两座相依的雪山。房间一侧的书架上填满书本,没有积灰,主人大抵经常翻看。
尽管是夏日,壁炉里的火仍燃着。小块香木缓缓化作灰烬,房间内充满提神的浓郁香气。
溜进房间后,两人找了角落站好,认真观察房间的主角
斯温城主坐在办公桌前,桌子两边摞着高耸的文件,他看起来依然虚弱而忧心。房间里仅有一个衰老的男仆服侍,老人站在门边,依照城主的吩咐开门关门。
“下一个。”斯温城主咳嗽似的说。
“下一个!”老人大大地敞开门,朝门外高喊刚才诺尔他们就是这样溜进来的。
这回进来的,恰好是位熟人。
“下午好,尊敬的斯温大人。”
主厨科特紧张地站在房间中央,仍穿着他最好的那套衣服。这次他还戴了顶滑稽礼帽,他将帽子按在胸前,费力地弯下腰。
“棕榈街的巴博·科特,特来向您提出迁居申请。”他字斟句酌地说,“我,我的太太,还有我们的女儿……我们三人要迁出白鸟城。”
“事由?”斯温城主抬起头,停住手中的羽毛笔。
科特脸上多了点小心翼翼的喜气:“阿尔瓦商团正式聘用了我他们特别喜欢我的桃子蛋糕,想跟我长期合作,还说能在葡萄领给我们安排商团住房。我想.我想这是个机会,您知道,我家最近……”
他咽了口唾沫,没把话说完。
“科特一家,我当然记得。”斯温城主放下笔,双手交握,“你儿子的事情,我很遗憾。离开白鸟城,对你们来说是好事。”
科特先生的腰弯得更低了。
斯温城主在抽屉里翻找片刻,站起身。
“无论城主还是厨师,为人父母的都一样。”他走到科特面前,长叹一声,“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们能在葡萄领过得顺利。你们值得更好的。”
他塞给科特一个小布袋,诺尔听到了金币碰撞的轻响。
“谢谢您,天啊,谢谢您。”科特先生的眼圈又红了,“赞美女神,神以慈悲平息所有灾厄。”
城主拍拍他的肩膀。
【城主也许不像我们想的那样糟糕。】诺尔用心灵感应说道,【至少科特先生不用再担心女儿的学费了。】
【我倒觉得他更可疑了。】忒斯特表示,【他要真在意科特家的事,早该有所表现我不信他不清楚科特一家的处境可他等科特自己找到出路,才打发一笔钱。科特一家忙着感恩戴德,更不会深究儿子的死因。】
【……科特儿子的死因?】
【你忙着和女巫当笔友,我也得找点事干。】
忒斯特伸直胳膊,倚着诺尔抻了抻身体。
【据我所知,十四天前,小科特从白鸟城消失,餐厅老板说他去犬牙湾跑腿;五天前,小科特被永恒教徒杀死,调查骑士远远目击到他的身影炸成碎块……期间九天,谁都没见过他。而餐厅老板刚巧是永恒教徒,诚实可不是他们的美德。】
诺尔皱起眉:【你继续。】
【只是杀个普通人,永恒教会的手法有点夸张,更像在混淆视听……不然,他们为什么特地在调查骑士鼻子底下碰头?憋几天又不会死。】
这思路着实有点奇特,诺尔思索几秒:【你是说,永恒教会故意暴露自家成员,就为了伪造科特儿子的死亡现场?】
他实在不适应这种不把人当人看的思维方式。
【我是这么猜的。】忒斯特表示,【现在城主先生疑似帮他们堵嘴,我当然要怀疑一下。】
尽管诺尔也怀疑城主,他还是被忒斯特的想法惊了下。
在诺尔看来,科特儿子的死,可能只是永恒教会的小喽啰乱下杀手;斯温城主后知后觉送金币,则是不擅长人情世故,抑或最近状态不佳。这都不是什么大疑点,诺尔压根想不到这么……刁钻的角度。
忒斯特的思维很敏锐,还多少带点黑暗。
之前也是,自己的骨头刚长全,忒斯特就把称呼从「法师」改成了「法师先生」,他显然知道如何判断一具骸骨的性别……这家伙在现实世界到底是做什么的?
【这样也说得通,可惜我们没证据。】目送科特先生离开房间后,诺尔如此总结,【城主要是真有问题,他肯定清楚怎么应付调查骑士,估计早把证据处理完了。】
【相信我,这家伙绝对有破绽。】忒斯特的思维带着笑意。
【你怎么……】一句「你怎么确定」还没问完,诺尔突然感受到浓烈的死亡气息。
眼下房内无客,城主拿出女儿送的银酒壶,拧开喝了口。
窄而黑的酒壶口处,瞬间溢出冰寒的死亡味道。诺尔猛地捂住嘴巴,这才没有反胃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