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老实告诉我，断剑崖下究竟发生什么？谁是害你的人？”

男人久久才道，“我不想报仇。”低下头去，“他们害我是因为我是神教的人，立场不同，说起来，也不是……不是不能理解之前的武艺虽废了，却也成全我如今的修炼，没什么打紧。”

“哦？”乐悦笙气得笑起来，“那你的脸呢？”

男人浑身一颤，猛抬头，“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沈献这是好看还是难看的事吗？”

男人掷去竹夹，索性也不去管鱼，笔直地逼视她，“你就是嫌我难看。”

乐悦笙被他倒打一耙，半日说不出话，站起来，“你这人简直不可理喻。”索性摔门而去。她出了门，循着记忆往达古冰川去，又凭着高明的轻功一掠而下。原地走一回不见外人，便伸指叩动冰川，一长三短，三长一短，如此往复三回。

乐悦笙等了一会，高处一个黑点疾掠而下，初时如夜空一个黑点，渐渐变大，再到近处才见是一个人年纪不大的男人。

男人披一袭雪袍，走到近处，又膝跪地，“掌教。”抬头微笑，“昨日便见掌教留下的标记，还以为看错，不想掌教竟然真的来了。”

乐悦笙拉他起来，做一个揖还礼，“师叔。”来人是乐悦笙恩师小师弟，谢北仞。

“你平日胡闹也罢了，如今掌教，怎么还任性胡来？”谢北仞道，“大自在天是魔教老巢，你孤身一人在此，万一有个万一，宗门岂不乱套？”

乐悦笙理亏，老实挨骂，“阿乐来此，是有为难事，求师叔帮我。”

“我昨日就听说了。”谢北仞道，“你同沈凤楼怎么搅到一处？怎么了，你要利用他？”

乐悦笙一滞，“沈凤楼是我的人。我不日便回宗门，大自在天不太平，我想把他托付给师叔。”

“托付？”

乐悦笙点头，“对，请师叔代我护他周全。”

谢北仞目瞪口呆，“沈凤楼那厮还需人保护？”连连摇头，“那厮不知修的哪一门邪功，只怕你都打不过他如今没一个人敢惹他心狠，手段又毒辣。前月把反对他的艳鬼旗五个人扒得精光吊在这”他指一指身后冰川，“活生生冻死的。”

乐悦笙摸摸鼻子，“不论多大本事也是肉体凡胎，有师叔在我才能放心。”

“你这是同师叔商量吗？”

乐悦笙含笑不语。

谢北仞便知这是掌教命令，无从拒绝，“为什么？难道沈凤楼同我一样，也是宗门的人？”

“他是我的人。”乐悦笙本想说得透些，但二人毕竟还没成亲，她一则吃不准沈献想法，二则此间男子声誉大过天，只含糊道，“不论何种境遇，请师叔护他平安。”

“遵掌教钧令。”

乐悦笙点一下头，“师叔如今是二供奉？”

“是。”谢北仞道，“但前面那个不是我的对手。”

“师叔若非男子，大供奉轮不到那个。”乐悦笙道，“大供奉说大自在天如今姓孟的掌握，是真的吗？”

“算是。”谢北仞道，“沈凤楼带十二旗入中原，许镜安就让孟语兮派人护持大自在天，谁知道被兄妹两个弄死。许镜安虽然有孩子，却不是孟子兮的，孟子兮脑子昏聩，仗着自己人在，索性自己做教主弄得怨声载道。如今沈凤楼也一样男教主，孟子兮把骂挨完了，倒没人骂他一来二去便也习惯了。”

“孟子兮武艺如何？”

谢北仞摇头，“极其稀松。”

“那他怎么肯与沈凤楼一同入万鬼窟？”

“他当然不肯，但没用。”谢北仞大大摇头，“外头说得好听，孟教主与鬼王同入万鬼窟，其实孟子兮是被沈凤楼那厮扔进去的。”

乐悦笙扑哧一笑，“果然是以身殉道。”

“孟氏兄妹加一起也拿不住沈凤楼，他们有所动作，沈凤楼必定走脱，他一出走纠集二十旗反扑，昆仑与鬼洞便要翻脸，鬼洞人虽多，却不是昆仑的对手孟语兮没那么蠢。掌教多虑了，沈凤楼平安得很。”

“话是这么说。”乐悦笙沉吟一时，忽一时叫一声，“你还要听吗？”

谢北仞悚然回头，冰川后一个瘦削的男人转出来，冰天雪地居然只一身白色的中单，赤着的一双足冻得通红。

乐悦笙一看见便用力皱眉，走上前，解下自己的大氅给他披上，骂道，“你又在发什么疯？”

男人抿一抿唇，一言不发。

谢北仞眼见着平日罗煞神一副可怜兮兮受气包模样，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真是”

乐悦笙攥住男人的手，“师叔，我把他托付给你了。”

谢北仞心中信念轰一声倒地，碎成一地残渣，半日拾不起一块，“你真是沈凤楼？”

男人立在乐悦笙身后，像一个沉默的影子。还是乐悦笙解围，“师叔去吧。”又补一句，“明日起，请师叔带人护持千雪殿。”

谢北仞默默应了，又默默退走。

乐悦笙便拉男人回去。男人不动，“你要走？”乐悦笙不答，仍去拉他。男人仍不动。

二人拉拉扯扯原地僵持，乐悦笙威胁，“回去以后再这鬼样子乱跑，别想再见到我。”

男人立刻消停。二人手拉手一前一后回千雪堂。铁网子上的鱼早烧作焦炭，炭火也快熄了。乐悦笙看也不看一眼，拉着男人入到里间，一扬手，将冻得冰冷的人掷入滚热的玉池。

男人一个起落便站直，浑身滴水。他望着她，忽一时勃然发作，“乐悦笙你是不是要走？”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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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旧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