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刘福迎过来,回道,“大小姐今日去了医馆,听说坐诊了整整一日,这会儿还没回府。”
荀允和看了一眼天色,皱了下眉,“天色已暗,她一个姑娘家在外,我不放心,咱们去接她。”
荀允和悄悄赶车到了城阳医馆对面,从黄昏等到天色渐黑,到了戌时三刻方见徐云栖从堂内出来,远远跟着送她回府便安心了。
他不想引起女儿反感,不曾露面,徐云栖也不曾发现,但裴沐珩的暗卫却察觉了。
这一日夜,待裴沐珩下马时,暗卫便迎了上去,将荀允和给徐云栖下厨并接送的事告诉了他。
可怜忙得昏头转向的年轻男人,彷徨立在门庭下,看向荀府的方向出神。
他这是被岳父教做人了?
他再忙,能忙过当朝首辅?
第46章
回到清晖园,裴沐珩给暗卫下了一条命令,“往后夫人行踪,事无巨细报与我知。”
她一个姑娘家的,出门在外着实不安全,身为丈夫,他有接送之责。
扔下这话,他修长身影越进清晖园月洞门,院子里安安静静,不见任何声响,东次间内一盏灯火也无。
陈嬷嬷迎了出来,“三爷,五姑娘将咱们少奶奶请过去了,说是请她斟酌明日着装,恐回得晚吵到您,今夜便宿在那边了。”
裴沐珩俊眉登时皱起,立在廊下默了片刻,一言不发入内沐浴,如常换了衣裳出来,往日忙碌的那道倩影不在,偌大的拔步床也空无一人,裴沐珩独自坐在床榻出了一会儿神。
曾几何时,他不习惯与女人相处,如今一夜不在,竟觉得不自在了。
七月二十二,是裴沐珊与燕少陵定亲大宴。
因是圣旨赐婚,礼部侍郎一早伴着司礼监太监过来宣旨,燕少陵骑着高头大马,手执大雁登门提亲,二十岁的年轻男儿身材健硕,器宇轩昂,眉梢歇着一抹张扬,嘴早咧的合不拢了,在他身后跟着燕家一水侄儿,个个相貌出众,一表人才,一行人聚在王府门前,好不热闹。
大侄儿燕旭见小叔一脸不值钱的模样,鄙夷道,“五叔,您就收敛着些吧,谁不知您娶到了心仪的媳妇,再高兴也得藏在心里,面上拿出燕家男儿端肃伟正的气势来,别丢了咱们燕家的脸。”
燕少陵坐在马背上没好气瞪回去,“老子是你叔,别看着年纪比我大便日日夜夜数落我,你可知为什么叔叔我年纪比你小,却比你先娶媳妇吗,就因为你端着一张夫子脸,不讨人喜欢。”
“你学谁不好学裴沐珩,若非圣上赐婚,你以为徐娘子看得上他!”
燕旭咽了一嗓口水。
“咳咳!”燕家老二猛地咳了几声,往洞开的门庭内,一身绛红郡王服的裴沐珩指了指,“叔,您悠着点,人家如今是您大舅子,得罪了大舅子您往后没有好果子吃。”
随着礼部侍郎一声高喊,燕少陵神气十足下了马,一面擒着大雁往里去,一面回侄儿,“我哪里怕他?我跟珊珊都是徐娘子这头的。”
话落,他端着热情的笑容,阔步踏入门庭,沿着铺着红毯的石径往正厅去。
熙王并府内三位公子立在廊芜下等候。
燕家大公子和二公子连忙跟上,倒是后面三位你推我让,谁也不敢往前。
最后五少爷燕锦看不过眼,将前面两位兄长往里推,“怕什么?当面得罪裴沐珩的是我,我都不怕,你俩折腾个什么劲!”
三兄弟趔趔趄趄进了门。
当初燕家五兄弟急吼吼与裴沐珩抢媳妇的事在京城都传开了。
燕少陵这厢给熙王磕头行礼,裴沐珩背着手眼神凉凉在燕家五少身上一一掠过。
燕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裴沐珩这厮人面兽心,害他被打了三十板子,腚现在还疼着呢,待会少不得灌一灌他的酒,报仇雪恨。
比起前院水深火热,后院一片祥和。
燕家老夫人亲自领着几位儿媳妇拿着聘礼单子进了门,熙王妃接过聘礼单子,交给郝嬷嬷,吩咐几位媳妇应酬。
老夫人很是客气,“聘礼单子王妃尽管瞧,有什么不满意的,只管告诉我。”
熙王妃神色淡淡,当初老夫人差点抢了她的儿媳,如今又要来娶她女儿,熙王妃觉得自己很亏,漫不经心喝了茶,便道,“左不过是那些东西,也不必细看,燕家是体面人,我放心的。”
燕老夫人知晓上回惹了王妃不痛快,少不得姿态放低一些,无论王妃说什么都是应着,只是席间见了徐云栖,忍不住还是拉着她嘘寒问暖。
“云栖这段时日瘦了些。”
“有吗?”徐云栖抚了抚面颊,“兴许在扬州城奔走清减了。”
“我给你捎了一盒燕窝,你每日煮些吃,补补身子。”老夫人怜爱地打量她小腹,轻悄悄问她,“还没有身子呀。”
徐云栖一愣,垂下眸摇头道,“不曾。”
老夫人又宽慰她,“不急不急,好事多磨....”
熙王妃看着她们二人窃窃私语,举止十分熟络,险些呕出血来。
旁的没听清,那燕窝二字清晰入耳,待燕夫人等人出去吃席,她闷闷不乐吩咐郝嬷嬷,“原也怪我没上心,只顾着盼她怀孩子,却不给她补身子,你将我库房里的燕窝拿出几盏送去清晖园,这点银子我们熙王府还有,不至于让她承别人的情。”
燕少陵这边应付完前院的客人,来后院给王妃磕头。
对着燕少陵,熙王妃却是露出笑容,“身子如何了?”
燕少陵在岳母面前那叫一个乖顺,恭恭敬敬答道,“已大好了,只摸着尚有些疙瘩,再无异样,说来,还是贵府的三嫂嫂医术出众。”
对着徐云栖行医一事,熙王妃如今已是破罐子破摔,不得不接纳了,她笑意勉强了几分,“那就好,珊珊在隔壁等你呢,你去看看她。”
燕少陵已一月不见裴沐珊,心里想念得紧,规规矩矩行了礼,这才退出绕来西次间。
除了门口立着一个熟悉的丫鬟,屋内只一人端端正正坐在罗汉床上,她穿着一身大红绣金凤凰的对襟长袍,头戴金丝镶嵌红宝石头面,两侧还插着金累丝步摇,她眉目低垂,端的是不苟言笑,纹丝不动。
燕少陵见她这模样便慌了,“珊珊你这是怎么了?若是不高兴,你告诉我,谁欺负了你,你也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