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看着他拨开那丛牡丹,猫着腰钻回狗洞里,嘴角又不由地弯了弯。

*

凌霄收到月夕的信时,已经过了和韦禄的十日之约,二十万两银子也悉数交了出去。

这二十万,她本来并不太放在心上,可瞧见韦禄清点银票时那无法掩盖的笑意,心里头还是一阵阵的不痛快,跟翻江倒海般汹涌。

这感觉还是头一回。

过去她在宫中,钱财不过手,再大的数也不过是纸上的字。要是想要什么,只需上午提一嘴,下午宫人就给置办来了。花钱向来是件乐事,她向来是这么以为的。能用钱财消去的灾都不叫灾,而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如今看来却绝非如此。

若有人惹人生厌,哪怕给他一个子儿也觉得烫手,还不如捐了给乞丐。

过了今日,无论韦禄这二十万要的正当不正当,韦禄此人都已经被凌霄记在了恶人簿子里。

可真正叫凌霄大动肝火的,是韦禄接下来说的话。

“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花了十日才筹上,难为小姐了。”韦禄将银票压在案上,面露同情。

凌霄听着这话就不乐意。

区区二十万两,她海陵公主什么时候眨过眼皮?在她面前说这话说出来就是侮辱人。

只听韦禄又道:“我这里有个法子,能让小姐把钱拿回去。”

凌霄哼笑道:“韦主事不必操这个心,我花钱,从来是落子无悔。”

“堂主。”邓五那时也随行在旁,低声道,“且听无妨。”

凌霄只得按捺道:“什么法子?”

韦禄道:“听闻晏小姐要另开一处镖局,连堂口也找好了,街市上的擂台更是打的红红火火,不知何时开张?”

“韦主事的眼线确实勤快。”凌霄道,“莫非韦主事也要去打擂?”

韦禄笑眯眯:“我一把老骨头,岂敢与年轻人争雄。不过我与老堂主毕竟相识一场,府上办大事,随礼总该出一些。”

凌霄道:“原来如此。放心吧,若定下了日子必定知会韦主事,不过随礼就免了,江湖人,不必拘这等小节。”

韦禄听了,笑道:“小姐不愧是晏大亲自教出来的,果然爽快。”

凌霄已经颇有几分不耐烦,道:“韦主事方才说的那法子,不知是什么?”

韦禄笑了笑,将案上的银票推回凌霄一边,道:“这银票,小姐可以收回去,权当是在小姐这新堂口入伙的份子钱。日后的营收所得,小姐独得六成,我拿四成,如何?”

原来是打这个主意。

凌霄倒是一点不意外。

她也不知何德何能,竟有人如此看得起她。前有窦如烟要了她两成,如今又有韦禄想拿四成,还剩四成给她,当她是开寺庙的么?

她瞥了一眼邓五,问:“五叔叫我听这主意的,我听了,五叔怎么说?”

邓五讪讪道:“且听堂主的。”

凌霄便毫无顾忌地将银票扔了回去,什么也没说,只道:“走吧,这地方不是人待的,待久了犯恶心。”

说罢,拂了拂衣角,扬长而去。

看凌霄竟就这样离开了,隆兴行众人皆变色。

韦禄看着她的背影,沉下脸脸。

一旁的师爷忿忿不平道:“主事,这也太无礼了。”

“年轻人么,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气盛。”韦禄“哼”一声,“不知天高地厚。”

“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师爷觑了脸色,提议道,“是否让人去给她长点教训?”

韦禄细细捻着案上的银票,沉声道:“罢了,她那镖局能不能开起来还另说。纵使能开起来,今天不是我们的,明天也是。只要她想在这扬州城安身,就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她爹不能,她自己也不能。”

他说着,将案上的一票分出一小份,道:“这些给知府大人送去,和他知会一声,晏大的女儿要自立门户了,日后还需劳他多多关照才是。”

那关照二字,说得颇是意味深长。

师爷会意,笑着应下。

*

回到家中,阿莺气不打一处来,道:“那韦禄也太过嚣张,当谁都稀罕他的钱似的。”

凌霄想了想,问邓五:“方才韦禄那番提议,五叔怎么看?只是单纯的入伙么?”

邓五笑道:“必定不是,试探罢了。什么六四分不过先起个头,若小姐应了,后头还有更多的要求。左右不会便宜了咱们,小姐便当做没听见。”

“我自然不会往心里头去。”凌霄道,“我只是奇怪,他们竟然有脸提。”

“他韦禄既然敢来收这二十万两银子,脸面于他便不值当什么。”

凌霄颔首。

阿莺在一旁听着,总觉得隐隐不对劲,便疑惑地问:“可是,韦禄和小姐此前并无交集,更谈不上什么信赖,为何今日仓促提什么入伙?实在怪的很。”

“说怪也不怪。”凌霄不屑道,“我用银子把恩怨的了结了,他也知道我家底不菲,再加上父亲早前的名声,是个聪明人便会早早押注。隆兴行是做生意的,韦主事自然也要唯利是图。他不过拿钱生钱,再正常不过了,五叔说呢?”

第55章 挑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