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1 / 1)

萧叡就是在朝堂上被谏官规谏君过,也没有哪次比现在更难堪。

童言无忌。

宁宁清澈而怀疑的目光似是一记鞭笞,狠狠地抽在他的心头。他既觉得不堪,又觉得欣慰,不愧是袖袖的女儿,这般聪明。

萧叡道:“你娘去世前还是皇贵妃,皇后的称号是去世之后追封的。”

宁宁问:“为什么我娘活着的时候不是皇后?”

萧叡藏掖地说:“我还没来得及封你娘为皇后,我本来也想封她为后的。”

说完,萧叡心底升起一股愧疚之感。

他想起梦中的怀袖。

明明他都已经想好了,为什么又要对女儿这样说?他下意识地又犯老毛病。

撒谎也不算撒谎吧,他想封怀袖为后是真,对宁宁说的话只是言不尽全。既然宁宁想知道,那他慢慢告诉宁宁吧,他现在还不想都说尽,光是想想怀袖,都觉得心口绞痛。

萧叡摸摸她的头发,把这好奇的小家伙塞进被窝,给她笼了笼被头,说:“以后爹爹再告诉你。”

以后,以后,每次都是以后!宁宁心下烦躁,她是个急性子,恨不得明天就能全部查清。但她不敢怼父皇,萧叡是父,也是皇,有时候跟父皇撒娇开玩笑也就算了,真的顶撞皇上却不行。

宁宁睡下,没睡着,装睡。

半夜,守夜的雪翠过来检查她的被褥有没有盖好。

宁宁翻了个身,抽了抽鼻子,装成像是做梦哭了,轻轻地念了一声“娘亲”。

雪翠的手停顿住,幽幽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额头,极轻地说:“姑姑,宁宁连做梦都在想念您。”

姑姑?宁宁心里更疑惑了。

她马上睁眼睛,抓住雪翠,逼问:“什么姑姑?我娘是你的姑姑吗?你怎么叫我娘‘姑姑’?”

雪翠被抓个正好,她马上闭嘴不说话了。

宁宁着急地不得了,赤着脚,连衣服都不披一件,就从被窝里蹦出来,下了床,站在拔步床的踏脚,锐利地追问她:“你快说!”

见雪翠更不肯说,宁宁转念一想,眼眶一红,泫然欲泣地问:“求求你了,雪翠姐姐,这宫中全是父皇的奴仆,只有你是娘亲的故人真正怜惜于我,我只是想知道我娘是怎样的人而已,连这都不行吗?”

雪翠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像是逼不得已,无可奈何地说:“请您别让皇上知道。”

宁宁点点头。

雪翠才悄声跟她简短地说:“娘娘以前是女官,她打小入宫当宫女,是四品尚宫。后来做了皇贵妃,待她死后才被追封为皇后。”

宁宁第一次知道娘亲以前居然是女官。

雪翠说:“我告诉了你,说不定过一阵子就不能再伺候您了。”

宁宁握住她的手:“我会护你!”

雪翠微微一笑,轻轻摇头。

宁宁只恨自己还是个小孩子。

宁宁隔日见到父皇,心里不免有些心虚,她装成什么都没发生。

萧叡却细心地发现今天她眼角有点红,担心地问:“你眼睛是怎么了?”

宁宁坦然地说:“我昨晚梦见娘亲,想娘亲想哭了。”

萧叡略后悔,大清早的,他又自己往心窝捅刀。

宁宁用完早膳,毫无铺垫地对他说:“父皇,我想要件东西。”

萧叡问:“什么?”

他的小公主抬起眼睫,眸光像极了年少时的他自己,闪烁着野心的微光,她稚嫩而直接地说:“我想给雪翠讨个更好些的官职,我现在大了,她只在我身边做杂务太委屈了,不如让她去尚宫局。”

她要让雪翠去做女官,不是因为父皇才听从她的命令,而是当她的心腹,为她办事。

父皇不告诉她,没关系,她会用自己的人把娘亲的事情全部从头到尾地查个清楚。

第107章

一份纸面泛黄的档历放在宁宁面前, 这是雪翠去尚宫局当差以后给她送过来的。

母后的晋升之路极其简短:泰安六年,有孕,入宫, 封皇贵妃,七个月后生产, 生下她之后, 只过了半年, 便疾疫去世。去世之后才册封皇后。

是何病因,也没写清。

她翻看后宫妃子的档历册子,遣词用句大同小异, 亡故的人死因一个两个都是疾疫, 看上去就让人不能信服。

除此以外,还有母后曾经做宫女时的晋升经历,八岁入宫, 自最低等的洒扫宫女做起,经过几次提拔, 十二岁考上宫学生时已是皇后身边的三等宫女, 十八岁当上副尚宫,二十岁父皇登基, 擢升为四品尚宫。

这份履历连雪翠都是第一次看,她本来是想偷偷调查, 但没几日就被萧叡发现了。萧叡早把关于怀袖的宫女档例文书收起来了,当年他再让怀袖有了身孕回宫时, 为了防止被有心人利用, 早就从大库里抽出来,单独存放。

如今女儿想看。

萧叡想了好久,让人又放回去, 给她看。

生在宫中的孩子多早慧,他小时候便是如此。

宁宁问过他那么多回,他不详说,宁宁当然就只能自己去查。

他原觉得宁宁还太小,先瞒着,以后等她再大一些,更晓事了再亲口告诉她。可眼下宁宁都知道绕开他自己安排人去查,显是下定决心,倒是他小看了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