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衡的喉咙微微发紧,张了张唇,却说不出话。

萧烬握着沈玉衡的手猛地用力,锋利的刀尖就这样刺入他的心口。

温热的血瞬间涌出,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萧烬面色更是惨白,却笑了起来:“看啊,母妃……快看……”

他的声音微微发抖,却不像是因为疼的,更像是兴奋:“看啊,你就要杀了朕了,你就要从朕手里飞出去了。母妃……你开心吗?看啊……血……母妃……”

他另一只手沾了自己的心口血,去摸沈玉衡的脸,唇,为沈玉衡漂亮的面容涂抹上红艳艳的颜色。

沈玉衡猛地抽/出手。

刀子掉落坠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萧烬眉眼难得有一丝怔忪。

“母妃是不是,也舍不得朕?”

少年低声猜测着,似乎小心翼翼,声音里几分自嘲的笑意,目光却像是牢牢嵌在了他想要逃避的眼睛里,不愿错过他眼中任何一丝波澜。

沈玉衡的舌尖微微发涩,下意识想要否认,却又不想对这个一身伤的病号放狠话。

感受到少年微热的,越来越近的吐气,他嗓音发紧,终于咬出几个字:“我不杀人。”

他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学过德智体美劳,即便没有法律约束,不想杀人很正常。

他正想把这些话告诉萧烬,但萧烬那张收起凶相的漂亮面孔却突然近了,一下子打乱了他嘴边想说的话。

失血让萧烬的嗓音微哑,语气也带上了一丝哄骗的味道:“朕错得这样离谱,母妃却依旧下不了手……是不是意味着,朕在母妃心里,终究还是有几分位置?”

沈玉衡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

“既然你不想让朕死……”萧烬轻叹一声,语气缓了下来,带着几分可怜的虚弱感:“那就照顾朕吧。”

“什么?”沈玉衡愣了下,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年。

明明刚才还一心求死,逼自己杀了他,现在却又作出一副可可怜怜的样子,让自己照顾他?

他皱眉:“……凭什么是我?我与陛下又没什么关系。”

萧烬笑了笑,语气淡淡:“因为你不想让朕死。”

沈玉衡:“……”

这算不算碰瓷?

“母妃,朕伤的很重。”萧烬低声道,眼神微垂:“太医说,要是当时再晚一点,朕就活不下去了……”

哪个太医敢这么说话?不要命了?

沈玉衡忍住吐槽的念头,狠下心说:“太医既然熟悉陛下的情况,就让太医去照顾吧,我到底只是个普通人,医术不精,也不便进宫。”

“母妃……”

萧烬突然不说话了,一副垂头丧气失魂落魄的样子,丝毫没有平日那股阴狠暴戾的姿态。要是被他手下那群死士看了,怕是会活活吓死好几个人。

沈玉衡也没见过萧烬这么服软示弱的样子,有点犹豫,但下一秒,萧烬的身体突然就倒了下来。

他紧张得吓了一跳,赶紧推开少年意欲压倒的身体,可是手一碰到他,就感觉不对劲了。

萧烬脸色惨白,身体冰冷。他堪堪靠在沈玉衡肩头,嘴里咳出一股股鲜血,原本被鲜血浸湿了的胸口也慢慢渗出了更多更刺眼的鲜红色。

他的脸色很不对劲……换做别人早就晕过去了,萧烬居然还能撑到现在,和他吵架。

少年抬起头,刚要说话就开始剧烈咳嗽,血点子落了一地,燃了沈玉衡一身,触目惊心,吓得沈玉衡赶紧扶着他去床上。

萧烬似乎已经用尽了力气,刚一挨着床榻就倒了下去,手却还拽着沈玉衡的手腕不肯松开。

他也没空管这些小事了,扒开那渗血的衣料一看,刚刚的刀伤刺得很深,其他地方也有伤口,就在刀伤的旁边。里面的纱巾不知道缠了多久,早已经被鲜血染透了。

看样子,连敷药都很久没敷了。

沈玉啊不可置信:“你……胸口这伤怎么回事?就这么放着?太医呢?”

“谁知道。”萧烬带血的唇角扯出一抹病态的笑:“他们不敢轻易碰朕,正好,朕也不想让那群老家伙近身……”

“这都什么时候了!”

沈玉衡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骗自己,但记忆里,太医们对待萧烬时那副瑟瑟发抖不敢言语的模样……的确是恐惧居多。

“母妃要是不来照顾朕,朕就只能将就着活,若是死了,也就……”

萧烬突然不再说话,他对上沈玉衡摇摆的视线,慢慢靠近……低沉的声线几分蛊惑的意思:“等朕的伤口养好了,母妃想走便走,朕不拦你。”

沈玉衡咬唇不语。

夜风透窗而入,室内寂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良久,萧烬移开视线,乌青的眼帘缓缓垂下,眼底隐约浮起一丝疲惫,仿佛连直视他的力气都没有。

“……我想走就走,你说过的,对吧?”

“当然。”萧烬嗓音微哑。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只要母妃肯照顾朕,朕别的什么都不要……”

沈玉衡盯着他,想从他的话里找出一丝虚假的痕迹,可萧烬平静且虚弱地喘着气,仿佛恳求生命停留的垂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