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琳腾得站起来,翻脸说,大嫂,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你们做生意失败,赔得一分不剩,却栽赃嫁祸到我头上。潘家妈说,轻点,轻点,不要哇拉哇拉叫,楼上楼下听热闹了。赶忙去把卧室门阖紧。

余琳偏高声说,大嫂你讲呀,我倒要听听,编什么谎话诬陷我,敢欺负我,我会拼命的。潘家妈劝说,看我面子,不要讲了,大家和和气气,不是蛮好嘛。

玉宝冷声说,姆妈还看不明白,榔头不扔到余琳脸上,就会扮糊涂,装聋做哑,百事不认。余琳听好了,娟娟能进卢湾一小,是找美琪帮的忙吧。

余琳理直气壮说,没错,人家美琪姐,人美心善有本事,轻轻松松就把小学搞定了。玉宝说,你应该知道,美琪是逸年以前的女朋友。余琳说,大嫂这也吃醋,大哥当年抛弃了美琪姐。美琪姐还愿意帮我,大嫂多学学人家的心胸。

玉宝说,美琪的丈夫,位高权重,得知太太,竟敢动用自己的关系,去帮前男友的弟妹找学校。凭啥,凭啥呢,这位先生,可没美琪的心胸,认定两人分别十数年,旧情难忘,如今重新搭上脉,私底下不晓哪能污糟,啥人愿意戴绿帽子。余琳愣住了。

玉宝说,俗话讲,民不和商斗,商不和官斗,因为根本斗不过。如今好了,酒店停工,我们倾家荡产,阿琳还要昧良心讲,和你无关么。潘家妈急跺脚说,阿琳阿琳,哪能好做出这种事体,害惨老大一家啦。

余琳发慌说,我当时也是疾病乱投医,大哥不肯帮忙,逸武也没门路,我实在没办法呀。潘家妈说,还在找理由,还在找理由,还没认识到错误。逸武晓得吧。余琳说,知道的。娟娟敲门说,姆妈,弟弟拉粑粑,臭死人。余琳说,来啦。逃也似跑了。

潘逸年说,我带了茶叶蛋。玉宝抱着星星、来回走动哄困觉,担心说,好像有点发烧。潘逸年走近,细看星星,眼睛泪汪汪,淌鼻涕,哼唧声也没平时响亮,像小猫叫,找来温度计,甩甩,夹在小胳膊下。

潘逸年又去看月亮,月亮乖乖躺着,看到有人,一翻身爬起来,潘逸年贴贴额头说,月亮没烧。月亮兴奋地蹬腿,潘逸年说,瞧瞧我姑娘的大长腿。玉宝说,这才几个月,就看出了。潘逸年说,我有信心。

玉宝说,啥事体,还要和阿弟约到外面讲。潘逸年说,我目前的境况,总要知会一声。玉宝说,逸武啥态度。潘逸年说,令人失望。玉宝说,姆妈和我,夜里寻过阿琳了,商量生活费分摊事体。潘逸年说,阿琳哪能讲。玉宝说,鸡同鸭讲,对牛弹琴。潘逸年说,我来出面吧。玉宝说,不用,阿琳耍无赖有一套,逸年不一定能应付,还是我来。潘逸年笑说,好。看看时间到了,取出温度计说,有点发烧,再观察观察。

话音刚落,听到有人敲门,走过去打开,是逸文,潘逸年说,做啥。逸文掏出存折说,阿哥拿去用,不要嫌少。潘逸年接过说,谢谢。逸文说,接下来,阿哥打算哪能办。潘逸年低声说,花园饭店改造项目,我中标了。逸文一怔说,阿哥结棍。不过资金是个大问题。潘逸年说,我寻严行长,谈了无息贷款事体。逸文说,哪能讲。潘逸年说,让我等,如果贷款顺利,我就好松口气。逸文说,应该没问题,我前段辰光,在北京学习政策,国家经济迫切要转型,全力推动企业发展,已经拨出大批资金,到各大银行,通过无息贷款方式,帮助大企业扩充规模、技术改造,以提高产能收益,也要帮助有发展前途、但缺乏资金,刚起步的小企业。阿哥公司是符合条件的。逸文说,只要魏先生不捣乱。潘逸年说,希望言而有信。

玉宝过来说,月亮要困了,闹奶吃。逸文说,我走了。潘逸年去冲奶瓶,玉宝说,逸文做啥。潘逸年说,给了我一张存折。玉宝抱着星星,空出只手,翻看说,逸文怪会过日节的。潘逸年说,是吧。玉宝说,有钞票后,首先还逸文,要加上利息。伊老大不小,是该成个家了。潘逸年笑笑,拿奶瓶去喂月亮。

逸武去弄堂理发店,修个面,剪好头发,才晃悠悠回家,一开门看到立个黑影,一吓说,啥人。潘家妈说,是我。逸武笑说,姆妈不困觉,在这装门神。潘家妈说,到我房间来。逸武说,有啥事体明天讲,可以吧。潘家妈说,不可以。逸武没办法,只好后脚跟进卧室,潘家妈说,关上门。逸武关好,转过身笑说,啥事体,嘎严肃。忽然笑不出了。

潘家妈端摆出丈夫遗照,厉声说,跪下。逸武扑通一声,跪倒地板上。

?第七十三章 教训

潘家妈说,晓得为啥请阿爸出来。逸武说,晓得。潘家妈说,讲出来。逸武老老实实说,阿琳请美琪姐帮忙,闯了大祸,让阿哥受到牵连,经济蒙受损失。潘家妈说,跟我白相文字游戏,是吧。老大加上玉宝的积蓄,全部搭进去,还欠一屁股债。 逸武说,阿琳没文化,目光短浅,想不到后果的严重性。潘家妈说,阿琳想不到,逸武难道也没脑子。逸武还要辩解,潘家妈打断说,不要讲不知情,阿琳侪承认了。逸武说,刚开始,这死女人,也瞒牢我,待我晓得,事体已经办好了。让我哪能办。 潘家妈说,嘴巴是做啥的,可以讲呀,不敢告诉老大,也该讲把我听。逸武说,我怕姆妈担心。潘家妈说,纸总归包不住火,我现在不止担心,我快要气死了。逸武没响。潘家妈说,晓得那这种行为是啥吧,东郭先生和狼,农夫与蛇。得了老大好处、还反咬一口。逸武不吭声。 潘家妈说,阿琳,没文化,素质一点也没,讲出的话像刀子,刀刀刺人心,还发狠,要和玉宝拼命,跟泼妇有啥区别,也就是玉宝不计较,换个人试试看。逸武吃惊说,为啥。潘家t?妈说,讲起来,我这做婆婆的,不应该在背后告新妇状,也是没素质表现,但我实在气煞了。逸武说,尽管讲。 潘家妈叙了一遍,手抚过床沿,拈起某物说,看看这是啥,逸武接过说,啥人剪下来的手指壳。潘家妈光火说,我们认认真真谈正经事体,阿琳在旁边,咯吱咯吱剪手指壳,剪得来,起火星子,到处乱崩。太没礼貌了。逸武说,是阿琳不对,我等些回房去骂伊。潘家妈说,我好歹是长辈,起码的尊重要有吧。难道在江西、自己爷娘面前,阿琳也这副腔调。逸武说,也是的,阿琳一家门,这方面不拘小节。潘家妈说,瞎讲,六妹就蛮好。逸武说,一龙还生九子呢。 潘家妈气得讲不出话,忽然哭起来说,逸武啊,为啥不听老大的话,和逸文一样,一门心思念书,然后考大学,回城,有了好工作,还怕寻不到好女人。为啥一点定力也没,明明可以有更加光明的人生啊。 逸武也哭了说,姆妈哪里懂,我在江西插队落户的苦,天天劳动挣工…

?第七十四章 分开

玉宝抱着星星走进灶披间,吴妈忙来迎,姚大嫂在烧泡饭,关心说,听讲星星半夜发烧,医生哪能讲。玉宝说,讲是肺炎。庄阿姨一吓说,肺炎,蛮严重嘛,没住医院。玉宝说,医院有甲肝病人,怕传染,输好液就让回来了,按医嘱吃药就可以。庄阿姨说,还好,说明不严重。吴妈接过星星说,作孽,我担心的一夜未困。星星呼呼大睡。 娟娟背着书包下楼梯,过来说,大妈妈,星星好了嘛。玉宝微笑说,马上好了。吴妈说,饭盒在案板上。娟娟去拿,打开盒头说,为啥只有咸菜粉皮。没人响,朝吴妈生气说,阿奶,香肠呢。吴妈说,没哩。娟娟说,没了为啥不买,我没菜吃。吴妈说,咸菜粉皮不是菜啊。人家小囡,浇一勺酱油,就好吃一盒饭,侬是啥千金大小姐,一定要吃香肠。娟娟气哭了。姚大嫂说,我有咸蛋。用刀一切两半,摆进饭盒里说,上学要迟到了。娟娟哭啼啼走了。 玉宝看到余琳的身影,在楼梯间一闪而过,不晓站了多久。 玉宝和吴妈上楼,玉宝轻声说,大人再闹矛盾,和小囡无关。吴妈说,我一口气憋着,还非往我枪口撞,昨夜那吵相骂,我听的明明白白,中山狼,得志便猖狂。李阿叔恰经过说,吴妈结棍,还晓得红楼梦。吴妈说,无线电不是白听的。玉宝笑了笑。 进入房间,潘家妈,逸文逸武逸青在吃早饭,一番关切后,吴妈抱星星走开,玉宝汰净手,坐到桌前,吃烂糊面。潘家妈说,老大呢。玉宝说,从医院回来,到复兴坊门口,碰到张维民,一道走了。潘家妈说,没关系,有玉宝就可以,难得大家聚齐,我有话讲。没人响。 潘家妈说,老大的情况,侪有数吧。玉宝说,让阿琳也过来。逸文笑说,把这位重要人物忘记了。逸武起身去叫,余琳抱着壮壮,一道过来坐下,面上没啥表情。 潘家妈继续说,从前家里生活开销,老大占大头,逸文逸武占小头,现在老大经济困难,还欠了债,特别是这种时刻,一家兄弟更要拧成一股绳,互相帮助,共度难关,我的想法,老大生活费不用出了,我退休金拿出来,逸青刚工作,工资低,又经常出差,也不用出。逸…

?第七十五章 剖心

壮壮攥着拨浪鼓,咕咚咕咚。余琳说,没想到竟然同意了。逸武说,本来姆妈不肯,侪怪二阿哥,在里厢上窜下跳,不要太起劲。 余琳说,也好,大哥欠的债,是天文数字,让我还,我这辈子也还不清。姆妈退休金少,身体弱,要看病吃药,等于一大家的生活,几乎压到我们身上,看不到尽头。现在分开了,反倒一身轻松。逸武说,哪能讲呢,我们是轻松了,但是不道义,我心底霞气难过。 余琳说,我随便你,你要后悔,现在找姆妈还来得及。但是,想想要出的生活费,光吴妈,每月二十五块,硬打硬要付。逸武说,要么辞退掉。余琳说,大嫂肯定不肯。星星月亮谁来带,谁来烧饭做家务,姆妈指望不上。逸武说,你一个也是带,三个也是带,就帮帮忙。余琳生气说,讲的轻松。我们出生活费养全家,我还要带三个小孩,烧十一个人的饭,做不完的家务,我疯了才会答应。逸武烦躁说,随便吧。俯首亲壮壮两口,提起行李袋说,我走了。余琳慌张说,怎么说走就走。逸武说,我不要挣钞票啊。 逸武走出房间,想想,叩潘家妈的门说,姆妈,姆妈。过了会儿,才听潘家妈说,做啥。逸武走进去,潘家妈眼睛红红,抱着月亮,月亮抱着橡胶大公鸡,掐鸡冠子。 逸武走近说,姆妈。潘家妈说,不要叫我,我不是侬姆妈。逸武陪笑说,侬不是我姆妈,那啥人是。潘家妈冷冷说,阿琳是侬姆妈,讲啥听啥,像只狗。逸武叹口气说,姆妈要这样讲,觉得开心,我也认了。潘家妈愤愤说,没出息的样子。逸武掏出十块钱说,我要去南汇,马上就走。这点铜钿,给姆妈零花。潘家妈说,我不要,我嫌辣手。逸武说,姆妈不要伤我的心。潘家妈冷笑说,我的心,在饭桌上,被逸武伤的透透。逸武说,我心底的无奈,又有啥人知晓呢。把钞票摆樟木箱上,潘家妈说,我不会要的,留下来,我也还给阿琳。逸武说,我走了,阿琳一个人,带娟娟和壮壮,还是需要姆妈关心。姆妈对我和阿琳再有意见,但娟娟和壮壮,是姆妈的亲孙子,这是改变不了的。潘家妈说,滚蛋。 玉宝来到华亭路,竟意外碰…

?第七十六章 女性

玉宝说,苏先生误会了。乔秋生说,苏总原来欢喜听壁脚。苏烨说,冤枉我了,我恰巧经过。朝不远一桌人招招手,笑说,乔主任,有空一道吃饭。秋生说,好的。苏烨噙笑看看玉宝,玉宝不快说,做啥这种眼神。苏烨大笑离开。 玉宝没啥兴致了,三两口喝光咖啡说,走吧。秋生说,再坐一歇。玉宝说,秋生坐吧,我先走了。起身朝楼梯口走,秋生连忙跟了后头。 苏烨收回视线,有人说,苏总有问题,一直盯牢美女看。有人说,不要瞎讲,我们苏总眼界高,一般美女,入不了法眼,交的女朋友,也是歌舞团的。苏烨说,老早分手了。有人说,为啥。苏烨说,钞票比我人,魅力大。有人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几个人哄笑。 夜里饭局,苏烨,潘逸年,张维民,孔雪,程飞婷,严先生,朱总侪到齐。正在吃酒,一个面色憔悴的女人闯进来,孔雪吃惊说,赵岚晴。朱总说,是啥人。孔雪说,同行。赵岚晴冲到潘逸年面前,仓惶说,潘总,李先生呢。潘逸年说,回香港了。赵岚晴说,啥辰光回来。潘逸年说,讲不清爽。赵岚晴说,不要骗我,那不是一道建酒店嘛。潘逸年说,停工了。赵岚晴喃喃说,停工。潘逸年说,是啊,所以李先生,回香港了。赵岚晴面白如纸,忽然大哭说,这老畜生,老流氓,玩弄女性,白相够了,一声不吭,拍拍屁股溜了。没人响,程飞婷冷笑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怪得了啥人。孔雪说,啥辰光了,还拱火。站起身,扶住赵岚晴,连哄带劝拉出去了。 苏烨说,我想不通,程工。程飞婷说,嗯。苏烨说,为啥要去潘总公司,许了程工啥好处。程飞婷吃口酒说,依潘总目前情况,能许我的,只有债务吧。一众笑。潘逸年拿出纸包,递给孔雪。孔雪说,这是。潘逸年说,我未付的建材款。孔雪推让说,我不急。潘逸年说,总归要付的。孔雪说,那我就收下了。潘总花园饭店项目,我可以赊帐。潘逸年说,到辰光再讲。张维民低声说,哪里来的钞票。潘逸年说,老婆的。张维民怔住说,阿嫂结棍。潘逸年笑笑。 苏烨说,难道程工,心里爱慕潘总。众人侪看向…

?第七十七章 命运

玉宝说,要听真话,还是假话。潘逸年说,假话。玉宝噗嗤笑了说,戆大,啥人要听假话。潘逸年说,只要玉宝讲的,假话我也当真。玉宝感动说,怀柔政策是吧。潘逸年笑起来。 玉宝说,今天乔秋生来买衣裳,趁改裤脚管的一点辰光,一道去凯司令吃咖啡。潘逸年说,蛮有情调,聊了啥。玉宝说,聊乔秋生的老婆,公派出国,滞留不回来了。潘逸年说,还有呢。玉宝说,逸年停工的项目,草草聊了两句,潘逸年说,还有吧。玉宝说,乔秋生问我,发自内心爱逸t?年嘛。潘逸年说,玉宝哪能回答。玉宝说,苏烨到了。潘逸年说,来的不是辰光,来做啥。玉宝说,也约了朋友吃咖啡。潘逸年说,再后来。玉宝说,看到苏烨厌气,我回华亭路了。 潘逸年说,还没回答。玉宝说,啥回答。潘逸年说,装糊涂是吧。玉宝说,做不做,不做我要困觉了,明早我还要做生意。潘逸年紧盯玉宝,眼睛光芒生辉,玉宝被看的,慢慢红了脸。玉宝说,不做算数。潘逸年说,先回答再做。 玉宝伸手,戳潘逸年胸膛说,凭啥要求我,还以为是从前呀,在我面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我现在不比逸年忒板,休想拿捏我。潘逸年说,苏烨讲的没错。玉宝说,我不要听,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潘逸年说,我偏要讲,苏烨讲,上海小女人最现实。玉宝说,幼稚。潘逸年说,我是落魄了,我也没啥好讲。玉宝微怔,抬眼看潘逸年,昏天黑地,辨不清表情。玉宝说,我开玩笑的。潘逸年说,就这样吧。 玉宝抓住潘逸年的手,狠狠咬一口。潘逸年吸气说,我肩膀抓伤还没全好,又来。玉宝欲要翻身,被潘逸年按住,笑说,生气啦。玉宝闷声不响。潘逸年温柔亲吻,渐趋滚烫,有情有欲。玉宝浑身软绵绵,春心勃发,潘逸年咬着耳垂说,我们换个新花样。玉宝期待说,花样真多。潘逸年抽出裤腰的皮带,掀起被子将两人、从头到底蒙住,免得动静惊扰小囡。星星醒过一趟,听到声响,哼哼唧唧要抱,等到自己睡着了,也没等来人。 逸文应酬回来,夜里十一点已过,灶披间的门,从内反锁住,逸文重重敲了几记,不多时…

玉宝说,要听真话,还是假话。潘逸年说,假话。玉宝噗嗤笑了说,戆大,啥人要听假话。潘逸年说,只要玉宝讲的,假话我也当真。玉宝感动说,怀柔政策是吧。潘逸年笑起来。

玉宝说,今天乔秋生来买衣裳,趁改裤脚管的一点辰光,一道去凯司令吃咖啡。潘逸年说,蛮有情调,聊了啥。玉宝说,聊乔秋生的老婆,公派出国,滞留不回来了。潘逸年说,还有呢。玉宝说,逸年停工的项目,草草聊了两句,潘逸年说,还有吧。玉宝说,乔秋生问我,发自内心爱逸年嘛。潘逸年说,玉宝哪能回答。玉宝说,苏烨到了。潘逸年说,来的不是辰光,来做啥。玉宝说,也约了朋友吃咖啡。潘逸年说,再后来。玉宝说,看到苏烨厌气,我回华亭路了。

潘逸年说,还没回答。玉宝说,啥回答。潘逸年说,装糊涂是吧。玉宝说,做不做,不做我要困觉了,明早我还要做生意。潘逸年紧盯玉宝,眼睛光芒生辉,玉宝被看的,慢慢红了脸。玉宝说,不做算数。潘逸年说,先回答再做。

玉宝伸手,戳潘逸年胸膛说,凭啥要求我,还以为是从前呀,在我面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我现在不比逸年忒板,休想拿捏我。潘逸年说,苏烨讲的没错。玉宝说,我不要听,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潘逸年说,我偏要讲,苏烨讲,上海小女人最现实。玉宝说,幼稚。潘逸年说,我是落魄了,我也没啥好讲。玉宝微怔,抬眼看潘逸年,昏天黑地,辨不清表情。玉宝说,我开玩笑的。潘逸年说,就这样吧。

玉宝抓住潘逸年的手,狠狠咬一口。潘逸年吸气说,我肩膀抓伤还没全好,又来。玉宝欲要翻身,被潘逸年按住,笑说,生气啦。玉宝闷声不响。潘逸年温柔亲吻,渐趋滚烫,有情有欲。玉宝浑身软绵绵,春心勃发,潘逸年咬着耳垂说,我们换个新花样。玉宝期待说,花样真多。潘逸年抽出裤腰的皮带,掀起被子将两人、从头到底蒙住,免得动静惊扰小囡。星星醒过一趟,听到声响,哼哼唧唧要抱,等到自己睡着了,也没等来人。

逸文应酬回来,夜里十一点已过,灶披间的门,从内反锁住,逸文重重敲了几记,不多时,有脚步声,从楼梯下来,由远及近,灯亮了,抽拔插销声,逸文推开门,微笑说,谢谢,还麻烦特意跑一趟。待看清来人,怔了怔说,小洁。

刘洁说,我不是特意来开门的。逸文说,那来做啥。刘洁说,我肚皮饿了,我煮只鸡蛋吃。真的拉开五斗橱拿鸡蛋,逸文也不走,笑说,帮我也煮一只。刘洁没响,拿了两只鸡蛋,拉开炉门,火钳夹了只新煤球换上,再往锅里加清水,放蛋,盖上锅盖。

逸文手插裤袋里,没有帮忙,刘洁反倒心安。逸文说,小洁啥辰光去的新疆。刘洁说,阿哥走不久,我也走了。逸文说,我记得自我们这批开始,往四川、江西、安徽、湖南蛮多,去新疆的人几乎没了。刘洁没响,逸文说,小洁为啥去新疆。刘洁说,我认得位阿哥,插队落户去了,我往知青办打听,讲分配去了新疆,我就讲,我也要去新疆,去寻伊。逸文笑说,新疆侪是建设兵团,有得好寻哩。

钢盅锅盖发出唔唔闷响,好似人在心头哭泣。刘洁说,其实搞错了,那位阿哥,根本没去新疆。逸文说,啊。刘洁说,去知青办询问的人交关多,问烦了,随口瞎讲,我当了真。逸文笑说,是哪里位阿哥,叫啥名字,我去帮小洁打听,一定要让伊知晓,害惨了人家小姑娘。刘洁沉默不语。逸文说,小洁,快讲。刘洁突然说,我瞎讲的,我编的故事,阿哥真信了。逸文笑说,小洁可以当小说家。

锅里烟气冒出,洇的窗玻璃湿漉漉,刘洁说,蛋好了。揭开锅盖,舀出鸡蛋,浸在凉水里,逸文汰净手说,我来剥壳。刘洁没争。逸文敲碎一只,剥好,递给刘洁,刘洁抬眼笑说,谢谢,伸手接过,小口小口吃,逸文继续剥另一只。两个人的影子,不经意交叠,摇晃着又分开,被灯光拉的细细长长。

余琳拿着逸文的清单,正式独立。买了新煤球炉、水管装上分表,酱油店买油盐酱醋,煤铺买蜂窝煤,每天四点钟起床,天寒地冻去小菜场买菜,买回来,在弄堂生炉子,被浓烟呛得眼睛发酸,好容易生好,顿上钢盅锅烧泡饭。

左右邻居陆续起床,来到灶披间,这世上没不透风的墙,侪晓得哪能回事体,暗里交换下眼神,撇嘴笑笑,各忙各的,习以为常。吴妈拎了菜篮子过来,余琳忙说,吴妈,帮我看着点泡饭,不要扑出来。蹬蹬蹬往楼上奔。吴妈说,啥意思,事到如今,还使唤我。

余琳奔进房间,潘家妈抱着壮壮,不高兴说,小囝哭惨,阿琳去哪里了。余琳说,我不要烧早饭啊。抓住娟娟打屁股,骂说,我有没有讲过,弟弟哭了,就冲奶瓶,为啥不冲,要气死我是吧。潘家妈说,一大清早、又打又骂,像啥样子,娟娟刷牙齿去,还要上学堂。娟娟下楼去,余琳冲来奶瓶,潘家妈接过,板着脸说,我来喂,该忙啥忙啥去,马桶还没倒。我年轻辰光,一人带四个小囝,也没像阿琳这样,弄得鸡飞狗跳。

余琳没响,咬着牙,拎马桶去积粪池,看到公共自来水处,刘阿婆女儿,埋头在刷马桶,面前摆了十数只,仅有一只手,握着竹筅帚,搅动桶内的毛蚶壳,咕噜噜响声振天,走老远了,还能听见。

泡饭已经翻滚,余琳盛一碗给娟娟,挟了块红豆腐乳,站在案板前,凑和吃。娟娟说,我饭盒准备好了嘛。余琳说,嗯。娟娟不放心,拿过饭盒掰开看,吴妈在煮小馄饨,暗瞟了眼,只有米和几根青菜。娟娟说,我不要吃青菜。余琳说,再带两块红豆腐乳。娟娟说,我也不要。余琳骂说,不要吃了,饿死算数。端起钢盅锅,头也不回上楼。

娟娟哭着吃完泡饭,背起书包往外走,走两步,听背后有人喊自己,回头看是吴妈,抽噎说,阿奶。吴妈说,饭盒呢。娟娟从书包里取出来,吴妈接过,把一块咸肉摆进去,唬着脸说,就这一趟,不许讲给姆妈听。娟娟说,好。眼泪水淌淌滴。

?第七十八章 朋友

赵晓苹把钞票数了数,递给玉宝说,一百块够吧,不够我还有。玉宝接过说,足够应付过年了,谢谢。赵晓苹说,谢啥,有困难尽管开口,我俩啥关系,比亲姊妹还亲。 玉宝说,我听玉卿讲,晓苹三天两头、往同福里娘家跑,不大住回虹口,为啥。赵晓苹欲言又止。玉宝说,讲呀。 赵晓苹说,玉宝还记得,王双飞吧。玉宝说,嗯。赵晓苹说,我曾嘲笑王双飞,下身先天性畸型,千万不能嫁。没想到,这种触霉头的事体,竟然落到我头上。玉宝一吓说,啥意思,难道陆t?继海也是。赵晓苹吞吐说,倒不是畸型。玉宝说,那是啥。赵晓苹说,我问玉宝,和潘姐夫,一个月几趟。玉宝说,这种事体、好打听的。赵晓苹说,我认真问。玉宝看看四周,凑近耳畔嘀咕。赵晓苹说,结棍,一次多长辰光。玉宝也小声讲了。 赵晓苹惊怔,吸口气说,潘姐夫,这是井底里雕花。玉宝说,哪能讲。赵晓苹说,深刻。玉宝红脸说,讲重点。赵晓苹说,陆继海吧,只要我不提,绝对不会主动。我有趟憋气,两个月没做过。玉宝皱眉说,那结婚不到一年,这不正常。赵晓苹说,还有,好容易进去了,还没感觉,就瘫了。辰光一长,我也灰心了。我没结婚前常想,为啥陆继海条件嘎好,又是服装厂小领导,又有房,买相不难看,性格也不错,父母还是国营厂老职工,啥样优秀的小姐寻不到,要娶我这种有案底的个体户。原来和王双飞是兄弟。 玉宝说,陆继海若知晓自己有这毛病,结婚前还不讲,是欺瞒、实属不厚道。赵晓苹说,也怪我当时心态不好,只看表面现象,没往深里了解,急吼吼就结了。我自己酿的苦酒,只好自己吞。 玉宝说,陆继海对晓苹好吧。赵晓苹说,凭良心讲,除了夜里这档事体,平常对我蛮好的。爷娘对我也客气。看着陆继海,也觉得有些可怜,伊肯定也不愿这样,唉,想想索性睁只眼闭只眼,得过且过吧。玉宝说,那去医院检查过嘛。赵晓苹说,陆继海死活不肯去,讲被人晓得,没脸活了。玉宝没好气说,死要面子活受罪。赵晓苹惆怅没响。 玉宝说,我有个主意。赵晓苹说,啥…

赵晓苹把钞票数了数,递给玉宝说,一百块够吧,不够我还有。玉宝接过说,足够应付过年了,谢谢。赵晓苹说,谢啥,有困难尽管开口,我俩啥关系,比亲姊妹还亲。

玉宝说,我听玉卿讲,晓苹三天两头、往同福里娘家跑,不大住回虹口,为啥。赵晓苹欲言又止。玉宝说,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