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妈叩门说,阿琳方便吧。余琳在喂星星吃奶,随口说,什么事。潘家妈说,我亲家,那阿嫂的姆妈,薛阿姨,想当面感谢你。余琳想想说,进来吧。
薛金花端着砂锅,潘家妈拿碗筷勺子,前后走进来。砂锅摆桌上,薛金花又出去,拎来一个鼓囊囊袋子,笑说,我专门去了趟南京路,上海时装公司挑的囝囝衣裳、给我们壮壮穿。潘家妈说,南京路,我只听过服装商店,老早底叫先施公司,蛮高档的。薛金花说,就是这里,今年三月份,重新改了店名,服装改成时装,听起来更加时髦。
拉开袋子口,将衣裳一件件拿出来,薛金花说,我们壮壮,要做时髦小囝。余琳笑说,薛阿姨坐。薛金花说,壮壮呢。余琳说,在床上躺着。薛金花说,我汰过手了,可以抱抱嘛。余琳说,可以。
薛金花弯腰抱起壮壮,夸赞说,小囝长的好,虎头虎脑,随便人抱也不哭,胆子大。余琳说,薛阿姨夸张了,和星星不好比。薛金花说,我这人一向实话实讲,不怕得罪人。我还会看面相,星星在古代是文官,壮壮就是武将,好好培养,前途不可限量。
壮壮嘴巴瘪了瘪,握紧拳头,想哭。潘家妈接过去说,好像屙尿了,抱到旁边换尿片。余琳心花怒放说,薛阿姨坐呀。薛金花坐到床沿旁边,看一会余琳喂奶,感叹说,真是辛苦你了。余琳低声说,不瞒薛阿姨,你是第一个讲我辛苦的人,其他人总认为我,不就喂个奶嘛,有啥苦累的,这其中滋味,也只有我最清楚。眼眶发红。
薛金花连忙说,坐月子不好哭,以后要眼睛痛。余琳拿了手帕拭泪。薛金花说,不是不清楚,我发觉潘家人呀,侪是锯嘴葫芦,不擅表达。其实吧,我今天来,看到你皮肤白里透红,奶水旺盛,证明婆婆伺候的好,好吃好喝,没亏待你,没给你气受,已经很幸福了。余琳闷声没响。
薛金花拉起余琳手说,妹妹啊,我晓得你不容易,背井离乡,生儿育女,身边也没个亲人,婆婆总归不是自个爷娘,啥话侪好讲。现在又喂两个小囝,像两只小老虎,奶吃的咕吱咕吱,要怪,就怪我这女儿不争气,让大人小囝一道受罪。以后啊,不,从现在开始,有啥委屈,啥人欺负你,就和我讲,一通电话,随传随到,我替你撑腰。余琳笑说,我谢谢薛阿姨。
薛金花去揭开砂锅盖子,勺子搅搅说,我花了五个钟头,炖的老鸭扁尖汤、摆了几片火腿,鲜的眉毛落下来。盛一碗端给余琳说,星星困着了,放下来,休息休息,吃碗汤,把鸭腿吃了。余琳将星星放床上,接过碗筷。潘星星踢两下腿,瘪嘴开始嚎,余琳说,听听,嗓门尤其响。薛金花一抱起,立刻不嚎了,接着呼呼大睡,薛金花说,这小阎王,讨债鬼,折腾人有一手。余琳笑。
薛金花说,你们侪是好命的人,有儿子。余琳说,薛阿姨没呀。薛金花说,唉,以前有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讲,那婆婆最有福气,四个儿子,侪有出息,日后不愁没人养老送终,我真是苦命的女人啊。不由满心伤感,潘家妈抱着哇哇哭的壮壮,进来说,大概肚皮饿了,要吃奶。薛金花说,那我抱星星过去吧。潘家妈说,也好。
玉宝也在给月亮喂奶,薛金花盯着说,奶也不小啊,为啥没奶水。玉宝心烦、侧过身挡住。薛金花说,挡啥挡,我还看不得。玉t?宝说,有啥看头呢。薛金花说,老三新妇奶不大,奶水滋滋流。壮壮养的好,大胖小子,我抱手里掂掂,九斤应该有。玉宝没响。
薛金花说,老三新妇我搭过脉了。心眼小,敏感,虚荣,看不到人家好,不肯吃亏,欢喜听好话,帮忙不能白帮。总体来讲,人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就是没素质。但也幸亏伊帮忙,否则有这小阎王苦头吃。玉宝微怔说,啥,小阎王。薛金花说,不是小阎王是啥,非要抱在手里困,放下就哭。玉宝说,从保温箱出来就这样,一放就哭,哪能办。薛金花说,就让哭,哭哭就好了,一哭就抱,抱习惯,难脱手了吧。玉宝说,没办法,不抱就哭,哭的面孔发红,要背过气去,大半夜的,搞的所有人不消停。薛金花说,所以讲,不是小阎王是啥。玉宝抿嘴笑了。
逸武回到房间,看到新衣裳和砂锅说,啥人来啦。余琳说,阿嫂姆妈来看我。逸武说,有事体。余琳说,感谢我给星星喂奶。逸武说,嗯,讲了啥。余琳说,夸壮壮可爱,是武将之才。讲我喂奶辛苦,亲人也不在身边。逸武说,六妹不是在。余琳说,特别善解人意,句句讲进我的心坎里。逸武说,炖的啥汤。余琳说,也是个苦命人,儿子死的早,白发人送黑发人。逸武揭锅盖说,老鸭扁尖汤。余琳不高兴说,我讲话,你有没有听。逸武说,有听。但阿嫂姆妈、就是吃张口饭的人。余琳说,什么意思。逸武凑近耳边嘀咕,余琳怔半天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这夜饭局,苏烨说,喜获一双儿女,开心吧。潘逸年笑而不语。李先生带了两罐奶粉来,给潘逸年说,华侨商店买的,惠氏奶粉,香港牌子。潘逸年接过说,谢谢。苏烨点根香烟说,哪能,潘总打算开奶粉店。李先生说,啥。苏烨抽口烟说,我前两天,才搞到一罐荷兰产的奶粉给到潘总,价钿不便宜。潘逸年说,没办法,美国、新西兰、荷兰,侪试过了,小赤佬一口不吃。苏烨说,女儿呢。潘逸年眉梢柔和说,女儿乖,来者不拒。抬起手腕看看表,站起说,我得走了。苏烨不满说,才几点钟就走。潘逸年步履没停,只扬扬手。苏烨说,没劲。
李先生笑说,苏总还没劲,上海歌舞团女朋友,请得来一道白相。苏烨说,分手了。李先生说,太快了吧。苏烨嗤笑说,侬也觉着快,对吧。这才多长辰光,就缠着我、要结婚。李先生说,岁数不小了,结就结吧,给家里一个交待,结好后,继续白相。苏烨说,我对结婚、还是有敬畏感的。李先生呵呵笑。苏烨说,不信是吧,我也不信。大笑起来。
?第六十一章 纰漏
辰光在小毛头哭啼声中流淌,转眼办好百日酒,中秋近至。六妹突然说,三姐,我要走了。余琳一吓说,去哪里。六妹说,回江西去。余琳说,我哪里亏待你了,你要走。六妹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来伺候你月子的,现在百天已过,我是时候走了。余琳说,等过完年吧。六妹说,这是你的婆家,我再多待不像样。余琳说,是不是有人给脸色看,或讲难听话了。六妹说,又多心,大家给我很好,是我待不住,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余琳小声说,二哥四弟觉得如何。六妹说,做什么。余琳笑说,长得帅,聪明,二哥在政府机关,四弟搞建筑设计,对谁有好感,我可以撮合。六妹正色说,三姐真糊涂啊,我和两位哥哥,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两位哥哥对我无意,我也不想,千万别乱讲,否则我以后再不来了。 玉宝在给星星换尿片,月亮安静地吃手,六妹叩门说,大嫂,有空嘛。玉宝笑说,进来好了。六妹抱起月亮,逗弄说,大嫂,我要离开了,明天的火车票。玉宝吃惊说,这么快,说走就走。六妹说,嗯。玉宝说,回去以后,碰到啥难处,随时打电话给我。六妹说,我不回去。玉宝微怔说,不回去,去哪里。六妹说,我们乡里姐妹,结伴去了广州,听说那里工厂缺女工,待遇好,工资高,我打算去找她们。玉宝有些担心,想想说,广州我去过,充满了诱惑,但也伴有危险,六妹年轻天真,要把握理智,做到自尊,自信,自爱,自强,不要迷失在花花世界里。六妹说,我心里有数。玉宝说,拿不定主意的,可以请教我。六妹笑说,好的。 六妹说,我去广州做工的事情,不要告诉三姐。玉宝说,为啥。六妹说,我和她讲回老家去了。不然她要多心。玉宝说,唔。六妹说,大嫂,我的三姐不讨人喜欢,我有时候也烦她,还请你们原谅她、不要和她计较。玉宝笑笑。六妹说,其实三姐也很可怜,小时候生下来,因为是女孩,总是生病,不讨阿爸欢喜,五岁时,送给县城里一对不能生养的夫妻,哪想没两年,夫妻生了个儿子,渐渐对三姐不好了,经常打骂。还是大姐二姐想念三姐…
辰光在小毛头哭啼声中流淌,转眼办好百日酒,中秋近至。六妹突然说,三姐,我要走了。余琳一吓说,去哪里。六妹说,回江西去。余琳说,我哪里亏待你了,你要走。六妹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来伺候你月子的,现在百天已过,我是时候走了。余琳说,等过完年吧。六妹说,这是你的婆家,我再多待不像样。余琳说,是不是有人给脸色看,或讲难听话了。六妹说,又多心,大家给我很好,是我待不住,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余琳小声说,二哥四弟觉得如何。六妹说,做什么。余琳笑说,长得帅,聪明,二哥在政府机关,四弟搞建筑设计,对谁有好感,我可以撮合。六妹正色说,三姐真糊涂啊,我和两位哥哥,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两位哥哥对我无意,我也不想,千万别乱讲,否则我以后再不来了。
玉宝在给星星换尿片,月亮安静地吃手,六妹叩门说,大嫂,有空嘛。玉宝笑说,进来好了。六妹抱起月亮,逗弄说,大嫂,我要离开了,明天的火车票。玉宝吃惊说,这么快,说走就走。六妹说,嗯。玉宝说,回去以后,碰到啥难处,随时打电话给我。六妹说,我不回去。玉宝微怔说,不回去,去哪里。六妹说,我们乡里姐妹,结伴去了广州,听说那里工厂缺女工,待遇好,工资高,我打算去找她们。玉宝有些担心,想想说,广州我去过,充满了诱惑,但也伴有危险,六妹年轻天真,要把握理智,做到自尊,自信,自爱,自强,不要迷失在花花世界里。六妹说,我心里有数。玉宝说,拿不定主意的,可以请教我。六妹笑说,好的。
六妹说,我去广州做工的事情,不要告诉三姐。玉宝说,为啥。六妹说,我和她讲回老家去了。不然她要多心。玉宝说,唔。六妹说,大嫂,我的三姐不讨人喜欢,我有时候也烦她,还请你们原谅她、不要和她计较。玉宝笑笑。六妹说,其实三姐也很可怜,小时候生下来,因为是女孩,总是生病,不讨阿爸欢喜,五岁时,送给县城里一对不能生养的夫妻,哪想没两年,夫妻生了个儿子,渐渐对三姐不好了,经常打骂。还是大姐二姐想念三姐,进城偷偷探望,发现三姐遭虐待,把她领回来,那家夫妻也再没有出现。多数因为这段经历,三姐受到刺激,性格就这样了。玉宝点点头说,我明白。
张维民去停车,李先生和潘逸年,站在规划局门口,等张维民过来后,一起走到接待处,张维民说,我们和土地局乔主任有约。拿出通知书、介绍信和身份证。接待处核对后,有人领着上两楼,门口竖着牌子,写上海市土地管理局,带到办公室里,泡来茶水,让等待。
张维民低声说,我打听过了,土地管理局,七月份正式成立,将市区和郊县的土地、收拢统一管理,尤其对上半年签发的使用土地、要进行重审,我们南京路这块地,也在重审范围之内。李先生不以为然说,我听讲只是走个过场,不会有问题。潘逸年没响,但心绪复杂。
坐有半刻钟,进来五个人,潘逸年张维民站起望去,微怔。待走近,其中个人说,我来介绍,这位是我们土地管理局、土地批审领导小组主任乔秋生,乔主任。这三位是。乔秋生打断说,不用介绍了,我们认识。伸手说,李先生、潘总、张总。李先生相握说,没想到乔主任如此年轻,年轻有为。乔秋生笑笑,伸手向潘逸年,潘逸年不露声色t?,相握松开,淡笑说,幸会。乔秋生和张维民也握了握,笑说,坐吧。
张维民说,乔主任在工商局,功绩卓著,深受器重,怎会调到这里来。乔秋生说,我还不是听上面决定,让去哪里去哪里。不过对我来讲,到哪里侪一样,建设上海,为民办事,是我工作的一贯宗旨。李先生说,对对,乔主任所言极是。潘逸年笑笑,没响。张维民也没响。
乔秋生说,大家辰光宝贵,我就不兜圈子了,今天叫那三位来,应该晓得是为啥吧。张维民说,是为南京路这块地。乔秋生说,没错。经过我们重审,这块地在年初批复上、缺了一道手续。李先生说,不可能,是不是哪里误会啦。潘逸年没响。张维民说,这是土地使用证,假使手续不全,怎会颁发这个。
乔秋生接过看看,放到茶几上,朝旁边人说,小宋,把南京路、衡山路、还有胶州楼的资料拿来。小宋起身出去,很快回来,乔秋生接过牛皮纸袋,揭开袋口,各取其中一张,摆到潘逸年等人面前说,你们自己看,一目了然。潘逸年神情还算镇定,李先生和张维民脸色大变。
乔秋生说,南京路的地,缺少魏先生敲章签名。至于为啥手续不全,还发了土地使用证,这是规划局内部事体,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工作嘛,是人做的,人无完人,出现纰漏在所难免。张维民说,那乔主任意思,这张土地使用证,如今废纸一张。乔秋生说,目前看来是的。潘逸年没响,李先生说,难道要停工。乔秋生说,没有这张土地使用证,私自造酒店,属于违章违法建筑,要强制拆除。李先生说,没有别的办法了。乔秋生说,可以重新提起申请。因为是规划局工作纰漏,我可以向上面申请特事特批,只要魏先生补上敲章签名,这张土地使用证仍然有效。李先生擦擦额头汗说,多谢乔主任通融。乔秋生说,我通融没啥用处。抬腕看表说,我有个会要开,先走一步,还有啥问题,可以问小宋。站起走两步,又回身说,听讲潘总喜得儿女一双,恭喜恭喜。潘逸年笑笑说,谢谢。
从规划局出来,张维民说,哪能办,真的要停工。潘逸年说,停工,不得不停。张维民说,一但停工,损失巨大。潘逸年说,不停工,后果更不堪想象。如今唯有约出魏先生,寻个和解之法。李先生说,这好办,我立刻去约。招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张维民说,李先生能约出么。潘逸年摇头说,约不出,我去寻苏烨想想办法。张维民说,现在就去。两个人上了车后,窗外,秋风渐起,梧桐树落叶缤纷,潘逸年沉默许久说,让财务算算,工程项目终止,前后将损失多少钞票。
?第六十二章 同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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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变化
(含六十二章 同甘)潘逸年来到上方花园别墅,大门未关,赵晓苹刚从广州回来,和玉卿在院中卸货,玉卿招呼说,姐夫来啦。潘逸年说,苏烨在吧。赵晓苹说,在的。潘逸年点头,匆匆往厅里走。赵晓苹说,那姐夫为啥来了。玉卿说,来见朋友,老正常的。 苏烨腿翘在茶几上,正看电视新闻。听到动静,抬眼望去,微笑说,稀客,无事不登三宝殿。潘逸年坐下,开门见山说,南京路酒店有麻烦了。苏烨说,哦。潘逸年说,最坏打算,要停工。苏烨说,是吧。起身去酒柜、取来一瓶红酒,倒了两杯说,吃杯酒压压惊。 潘逸年皱眉说,收到消息了。苏烨说,没,但早晚的事体。潘逸年说,帮帮忙。苏烨说,哪能帮。潘逸年说,侬总归有办法的。 苏烨笑而不语,晃动酒杯,盯着紫红酒液摇曳,潘逸年心急如焚,但表面不显,也没响。张维民在院外,车里揿两记喇叭,赵晓苹听到,走过去,两人怔了怔。张维民说,麻烦告诉潘总,我有急事体,先走一步。赵晓苹说,好。转身回去,走上台阶,刚到门口,传出谈话声。 苏烨说,集管局鸳鸯楼的项目,已经竣工半年,但款项迟迟未结,是啥原因。潘逸年说,集管局还在等政府拨款,付肯定付的,需要辰光。苏烨说,如果我每个项目侪这样,款项无法回笼,新的项目、资金投入难,我还做啥生意。潘逸年没响。苏烨说,我早讲过,接亏本生意,代价结棍的。潘逸年说,放心,这笔款项,绝对不会少侬。苏烨说,给个期限。潘逸年说,年底。苏烨说,那旁的事体,年底后再讲。潘逸年说,事体总有个轻重缓急。苏烨说,对我来讲,这些事体,没啥不同。 潘逸年微顿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苏烨笑说,正因为是朋友,我们还坐在一起吃酒聊天。要是旁人,我早已闭门谢客。潘逸年说,谈条件吧。苏烨说,替我做五年项目。潘逸年冷笑说,狮子大张口。苏烨说,侬要心底有数、得罪的是啥人,我帮侬,要冒大风险,一个不小心,我自家也要搭进去。潘逸年站起说,算了,当我没来过。苏烨慢悠悠说,有老婆孩子要养的人,再考虑考虑,不…
(含六十二章 同甘)潘逸年来到上方花园别墅,大门未关,赵晓苹刚从广州回来,和玉卿在院中卸货,玉卿招呼说,姐夫来啦。潘逸年说,苏烨在吧。赵晓苹说,在的。潘逸年点头,匆匆往厅里走。赵晓苹说,那姐夫为啥来了。玉卿说,来见朋友,老正常的。
苏烨腿翘在茶几上,正看电视新闻。听到动静,抬眼望去,微笑说,稀客,无事不登三宝殿。潘逸年坐下,开门见山说,南京路酒店有麻烦了。苏烨说,哦。潘逸年说,最坏打算,要停工。苏烨说,是吧。起身去酒柜、取来一瓶红酒,倒了两杯说,吃杯酒压压惊。
潘逸年皱眉说,收到消息了。苏烨说,没,但早晚的事体。潘逸年说,帮帮忙。苏烨说,哪能帮。潘逸年说,侬总归有办法的。
苏烨笑而不语,晃动酒杯,盯着紫红酒液摇曳,潘逸年心急如焚,但表面不显,也没响。张维民在院外,车里揿两记喇叭,赵晓苹听到,走过去,两人怔了怔。张维民说,麻烦告诉潘总,我有急事体,先走一步。赵晓苹说,好。转身回去,走上台阶,刚到门口,传出谈话声。
苏烨说,集管局鸳鸯楼的项目,已经竣工半年,但款项迟迟未结,是啥原因。潘逸年说,集管局还在等政府拨款,付肯定付的,需要辰光。苏烨说,如果我每个项目侪这样,款项无法回笼,新的项目、资金投入难,我还做啥生意。潘逸年没响。苏烨说,我早讲过,接亏本生意,代价结棍的。潘逸年说,放心,这笔款项,绝对不会少侬。苏烨说,给个期限。潘逸年说,年底。苏烨说,那旁的事体,年底后再讲。潘逸年说,事体总有个轻重缓急。苏烨说,对我来讲,这些事体,没啥不同。
潘逸年微顿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苏烨笑说,正因为是朋友,我们还坐在一起吃酒聊天。要是旁人,我早已闭门谢客。潘逸年说,谈条件吧。苏烨说,替我做五年项目。潘逸年冷笑说,狮子大张口。苏烨说,侬要心底有数、得罪的是啥人,我帮侬,要冒大风险,一个不小心,我自家也要搭进去。潘逸年站起说,算了,当我没来过。苏烨慢悠悠说,有老婆孩子要养的人,再考虑考虑,不要意气用事。潘逸年没响,沉脸往外走。
窗外天色黝黑,风吹雨,雨滴顺玻璃流成线,玉宝听到有人开门,下床走出卧室,是潘逸年回来了,衣服湿透,头发面孔也有水,玉宝说,没带伞呀。拿来干毛巾,潘逸年低嗯一声,接过擦拭。
玉宝去小房间,往脚盆里兑开水,不冷不烫后,让潘逸年汰浴,再去拿来干净衣裳。潘逸年说,谢谢。玉宝微怔,抿抿嘴没讲啥。潘逸年汰好浴出来,玉宝抱着月亮喂奶瓶,潘逸年说,星星呢。玉宝说,阿琳喂好奶,吴妈抱到伊房间困觉了。潘逸年说,不是吃奶粉了。玉宝说,阿琳奶胀,主动来抱星星去吃。潘逸年说,这样。上床看了月亮会儿,俯首亲亲小脸,躺下,阖起双目。
奶瓶见底,月亮也睡熟,玉宝轻轻放到床最里边,盖上小被子,再侧躺下,贴紧潘逸年的背脊,伸手环住腰。潘逸年翻过身,把玉宝搂进怀里,凑近耳畔说,可以了。玉宝心乱跳,软声说,嗯。等了片刻,只听男人鼻息渐沉,却无动作,不解的仰头,昏黄灯光映在背后,面孔隐在暗影里,分辨不出表情。
玉宝百般揣测说,哪能啦。潘逸年说,改天吧。t?玉宝闷声不响,忽然说,我晓得,我胖了,难看了,逸年也没兴趣了。潘逸年说,瞎讲有啥讲头。玉宝说,就这样吧。要转身,被潘逸年摁住,潘逸年说,我怕侬受不住。玉宝说,是吧。抓起潘逸年胳臂狠咬一口。
潘逸年压覆上来,语气平静说,我今天心情不好,本来打算放过玉宝,我现在改变主意了。玉宝说,为啥心情不好。潘逸年没回答,用力吻住玉宝嘴唇。大手扯开衣襟,俯首往下,舌如火炼,烹雪炖梅,滑腻,滚湿,麻痛,潘逸年说,不是没了。玉宝说,我哪里晓得。潘逸年含糊说,倒是便宜我了。
数月没做,玉宝一时觉着要死了,想尖叫,又恐吵醒月亮,抖声吸气说,轻点呀,轻点。潘逸年粗喘没响,放轻力道也不过须臾,很快动作猛烈,甚至变得粗暴。床板越来越响,玉宝说,停住,小囡要吵醒了。
潘逸年起来,用薄毯搭在玉宝肩膀,一把抱起说,攀紧我。玉宝照做,怕掉下去,搂住潘逸年脖颈,直到背部抵到墙面,雨不晓啥辰光结束了,一轮秋月当空,月光照进来,照在玉宝身上,露出的锁骨和胸脯,愈发的雪嫩晶莹。玉宝蓦得浑身颤栗,咬住潘逸年肩膀,咸湿,侪是汗。潘逸年吃痛,骤然放松,闭起双目,颧骨暗红。玉宝精疲力尽,喃喃说,回床上去。
潘逸年没响,抱到桌上说,不要下来。玉宝说,还要做啥。潘逸年去床头柜,拉开抽屉,再走过来,玉宝看了眼,惊骇说,拿这做啥。潘逸年说,再做一次。玉宝说,那也用不到这个。潘逸年说,确定不用,侬受得了。玉宝看着潘逸年,跟个野兽似的,求饶说,今天到此为止吧。潘逸年说,是玉宝招惹我的。玉宝说,我错了。潘逸年说,晚了。玉宝说,真的吃不消了。潘逸年沉默不响,玉宝有些担心,伸手摸摸脸说,出啥事体了。潘逸年很快说,没啥,不勉强你了。要抱玉宝回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