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1 / 1)

藏鸾 何令菀陛下 1921 字 7个月前

他只是突然想到。

《心经》是释教经典, 可超度亡魂, 向佛忏悔。她从来不是信佛之人,为什么,会突然抄写心经?

而不管是在道教还是释教经义之中,妇人自行堕胎皆是要下地狱的大罪……若那个孩子的死全是他的罪孽,与她丝毫无关,她又为什么要忏悔?

立得久了,那股寒气似渗入肌理,在五脏六腑间充溢游走。他错愕地低首,将经文合上了。

夜间的气氛便有些僵,夜里入寝时,薛稚如往常一样被他禁锢在怀中,听着窗檐下潺潺霏霏的春雨就将入眠时,忽听得他问:

“那个孩子……栀栀有为他做什么吗?”

清冷幽昧,如冷箭落在薛稚耳畔,一阵不寒而栗。

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哥哥不是已经请了大师做法吗?”

“那是我做的,可栀栀不也是这个孩子的母亲吗?难道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薛稚指甲狠狠掐入掌心,声音里便带了些许哽咽:“一个□□而来的产物,哥哥要我对他有什么感情?况且哥哥如今提起,是要时刻提醒我那个孩子是怎么没的吗?”

桓羡语声微滞:“……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只是觉得,她最近很乖顺,乖顺得有些不真实。而对那个孩子,也淡漠得仿佛没有一丝感情。

“那哥哥是什么意思呢?”她似情绪激动地反问,“好容易我淡忘了一些,哥哥却总要提起。是想我永远都记得这道疤吗?”

语罢,眼泪也如屋外春雨,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

心疼与愧疚最终压下了心底的怀疑,桓羡将人揽在臂弯间,涩声道:“好了,是我错了,以后不再不提了。”

薛稚眼泪稍稍止住,内心却仍是不安。

他,是不是知道了?

次日清晨。

小雨依旧淅淅沥沥,薛稚起身后,略显迷茫地看着窗檐下连绵不断落下来的春雨。

桓羡并不在房中,一大清早便去县衙接见当地的高年了,他仿佛总有用不完的精力,分明性情极阴鸷冷淡的一个人,沿途经过郡县,却总要过问民生。

薛稚想,这或许是他童年不幸的缘故,所以更能与底层共情,身为一国之君,也总得装装勤勉爱民的样子。倒并非因为他是什么良善之人。

昨夜的那番对话更让她心惊,他果然已经开始怀疑她了,那么,她要找个机会离开么?

去哪里,她其实并没有想好。

她无父无母,连个可以投奔的亲戚也没有,唯一能依靠的郎君远在江州,受到朝廷严密的监视。为不拖累伯母一家,陈郡也不能去。

又暗恼自己怯懦。总是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难道就一辈子被他困在金笼子里么?

天地之大,可容万物,又怎会没有她容身之地。

主意拿定,她叫来木蓝细细商讨了一番,尔后便在屋中等他。

一直到晌午时分,桓羡才从县衙中回来。

“还没吃饭?”

他略显惊讶地看着桌上初摆上的香气四溢的饭菜。

“想等你不行吗?”薛稚神色略微不自然地说,似乎还是为了昨夜的事置气。

略微静默一息,又似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在谢家的时候,阮伯母就是这样等谢伯父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瞄了眼她不安绞着衣角的十指,微微一笑,没有开口。

她给他斟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桓羡笑问:“怎么这么早就喝?”

“这酒,应当等到你我大婚的时候再喝。”他按下她执杯的手。他知道她酒量一向不好。

“可是我想喝。”薛稚却固执地说,“哥哥是不是不信我?”

说着,还不及他阻拦,便将斟给自己的那杯果子酒一饮而尽,玉脸飞红,被酒液呛得连连咳嗽。

“这样可以了吗?”她似赌气地质问。

桓羡叹口气,指腹轻擦去她红唇上遗留的酒液:“你这又是何必。”

“我只是觉得,哥哥好像在怀疑我,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又红了眼眶,凄凄哀哀地,以帕拭泪。

桓羡视线落在那尊铜鹤酒樽之上。

此酒樽内部大有乾坤,若樽中酒满,则尊内用以装酒的酒瓯不偏不正。若酒不满,便会发生倾斜。

她应当是先行在樽中下了用曼陀罗炼制的麻沸散。倒出第一杯后,内部酒瓯就会发生偏斜,混合药效。

失神不过很短的一瞬,他伸手端过,在薛稚略显紧张的目光里将杯中酒端起,小饮了半杯后,剩下的则全倒在袖中。

略过了半刻钟后,他倒在了桌上。

薛稚长松一口气。

芳枝已被提前遣走,她关上门,将人扶到榻上休息,随后迅速换了一身提前备好的侍女装扮,神色如常地出了门。

驿馆的后院门处,木蓝已经换好了驿馆杂役的服饰,正在等她。

她没有带任何行李,只带了些碎银子作为盘缠,预备出城后找处集镇另行置办为着这一天,她已提前背下了整本洛州及其周边州郡的舆图。

眼下正是饭点与换防的时候,连冯整和伏胤也不知去了哪里,一路都很顺利,二人称是去集市上购买公主爱吃的糕点,顺利自后院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