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城身子软下去,像一块躺在沙发上的绸缎,放松在那兽爪之中,只微微抬起下巴,加深了这个吻。
她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脚步声,甚至听到了门好像被推开的声音。
下一秒,就余光瞥见刚刚被推开门缝的木门,被猛地合死,一只手的轮廓,深深凹在了门后。
门外传来裘百湖的怒骂:“靠!老子的鼻子差点撞断!我要是从楼梯上滚下去,把另一条腿摔断,你们俩要养我一辈子!”
俞星城挣扎着要起身,温骁抬起头,尴尬的抿了一下嘴唇,他欲言又止。
俞星城捏了他胳膊一下,小声道:“别又露出这幅表情,想说什么就说!”
温骁:“咳咳。这样的事,不会只有一次吧……”
俞星城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你是觉得天底下夫妇,新婚圆房之后,就三十年不碰对方了吗?”
温骁窘迫:“我只是确认一下!”
俞星城:“你的影手表现的还算乖,所以,相比于吃惊,我更是觉得有点好笑。”
温骁:“好笑什么?”
俞星城从床上站起来,系好胸口的系带:“其实也不是好笑。是……心疼吧。或许是我也说的太少,这样许多小事,都让你放在心里纠结。是我,让你连一点胆大的余地也不敢有。”
温骁坐在床边:“不、不是这样的。我反而觉得是我太,太懦弱。你说得对,如果不喜欢我,你可以离开,我伪装自己,太害怕你离开,反而是太过懦弱。”
裘百湖在外头叫道:“靠,我都等半天了,听见你们嗡嗡说话还不给开门!要不是有事儿要说,我就直接下楼了!你们小夫妇能不能赶紧穿好裤子,老子不想干站着!”
温骁连忙起身:“是我关的。老裘,你等一下,我这就来。”
俞星城按住他:“我去开门吧。”
她走出去几步,忽然回头又跑过来,快速的亲了他脸颊一下:“不过你做了一件足够大胆的,也让我感谢的事情,就是向我求婚了。”
俞星城扶住他肩膀,垂眼笑道:“以前我不觉得,现在越来越深刻感觉到我希望你陪着我,时时刻刻。”
温骁被这告白镇住,还没来得及回应,俞星城就小跑到门口,拉开了门,靠着门框对外头的裘百湖道:“哎,你都懂得,刚刚还不敲门!”
裘百湖:“操,我是没想到这破地方你们俩都能如胶似漆的!都准备好了,特别是咱们的事。我听说昨天,有一小批工人在附近山麓的工厂与工头发生口角,双方互殴,工人被打死了十三人。这事简直是点了把火,我们不用担心拜伦的计划没人回应了。”
俞星城还沉浸在刚刚的氛围里,半天才回过神来:“嗯?啊哦,那太好了!”
裘百湖:“……要不是你俩已经成婚了,我还亲自包了大红包,现在真想去给他锤两拳。别让男人把你弄傻了!”
裘百湖怒瞪向温骁,发现温骁正抚着脸颊,坐在床边,表情比俞星城痴呆十万倍。
“……”
裘百湖:“我不想说了。夜里等着看吧。我认为咱们千万别久留,随时做好要走的准备。渔船我们都已经重新买好编队了,潮汐也问过了,如若此事不成,甚至拜伦都把自己卷进去了,我可不打算到广场上看他的绞刑。”
俞星城点头:“我懂。”
夜晚来得很快。
俞星城并没有直接参与,她只是将自己的磨刀石化作巨刀,立在了衣柜旁,选择和温骁一起坐在宽敞的窗台上,朝外看去。
伦敦没有星星,厂房比棚户人家还要明亮,俞星城看着远处,一只竹筒飞过薄雾到温骁身边,温骁指尖一点,竹筒中纸条飞出,他粗略一扫:“已经开始了。
西侧山中的工厂已经被点燃了。”
俞星城点了点头,依然抱着膝盖看向海湾。
温骁:“你真的就不抱一点胜算?毕竟这和法国里昂的那几次小打小闹的□□,以及德国的那次六千人大起义都不一样。他们有武器,还有拜伦的支持。”
俞星城:“不。我觉得太难了。”
温骁:“不过我一直以为英法德这样的地方,都是皇帝已经半下台的。
应该会有更多的自由和平等他们有过那么多次或血腥或不血腥的革命,应该有更多变化。”
俞星城:“至少以目前而言,改变不是你我以为的那种,只是当权者的阶级换了换。从以前的皇帝和贵族,换成了金融巨头和大地主,连一般的做商贸的商贾都入不得议会,更别提这些工人了。甚至说,皇帝有时候还因为宗教或征兵等等因素,对农民没有那么狠心。但议会里,那么多大地主和大资本家,谁压榨工人压榨的更狠,谁就是权力的赢家。”
温骁:“我听说英国也有过几次这样的起义了,但是都基本是小打小闹。英国的两个主要政党,好像构成的人群都差不多,只是对宗教的态度不一样而有分歧。”
俞星城点头:“你还是出入大不列颠的次数多,对此很了解。对,辉格党托利党都差不多,拜伦被联手打压,以及他能异军突起,都是因为他联合了不少工人和工商业者。法国的七月革命时,冲上前线的都是市民,屠杀贵族的都是工人,但真要是七月王朝上台,他们还是老鼠。这些革命过的国家也都差不多。英国一直没有过太多流血的革命,一切的权力交接都无法斩草除根,所以你看现在,局势混乱的不得了。”
温骁懂得。皇帝、新地主还没扯明白帐呢,如蝼蚁般的工人已经团结起来了。
他听说过这些工人的生活,很多都可以和大明战乱时期的佃农相比。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一切皆可被贩卖……
温骁:“只是我没想到拜伦会来与你合作。很明显,你是巴不得这场暴动闹得越大越好,越大越能钳制拜伦,越能扩张咱们在大不列颠的影响力,越能控制咱们在海外的市场。但他不蠢,怎么会做这种选择。”
俞星城:“因为他没得选了。拜伦拥有不少民众的支持,却在各种方面,被皇帝和大地主们联手围剿。”
她似乎觉得有些冷了,温骁拿起旁边的毯子,盖在了她的肩上:“可以想象的到。”
俞星城:“他本来是从德意志和奥斯曼进口了一批枪械,全都被拦截,甚至他的同党政客的军工厂也被炸毁。他还联合了一大批巫师和约旦学院,那是这些年新兴的炼金术士与巫师组织,但听说多名巫师被捕,以亵渎宗教为名被枪决,甚至有些还被冠上散布传染病之名被火刑多少年没见过的火刑了。甚至连支援他的海外银行都断了钱,如果不是我及时从华侨商会借钱给他,他或许都没法组织这次行动。”
她望着远处渐渐起来的烟与火,甚至隐隐听到了人群的怒吼声,一列空着的运煤火车,从远处山麓驶过来,停靠在了计划的地点。
她甚至听到了一些歌声:
“一重咒诅给富人和国王,
他毫不关心我们的痛痒,
他刮去我们仅有的面包,
把我们当作狗一样枪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