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言笙与宁芙讲着这半年以来京中发生的趣事,刚兴致勃勃地说完宁远侯府贵女舍弃原本豪门婚约,坚持下嫁给寒门进士一事,又马上言道起伯爵府素有雅正俊儒名号的秦公子,前不久竟骇俗地坚持要娶一位烟柳巷的花魁姑娘做正妻,实在引得旁众啧舌。
这侯府小姐和伯爵公子,宁芙与他们虽并不十分相熟,但也算认识,故而全程也将故事听得十分认真,期间偶尔会搭句嘴。
八卦完旁的,谢言笙又忽的想到什么,于是一瞬转了话题。
她看向宁芙道:“对了芙儿,听说你上次在京中耽搁的时间久,回去后尊主便恼了?”
“也不是恼。”
宁芙没想到言笙会突然提及这个,她抿抿唇想着合适的措辞,之后放低声音道,“他只是气我没有想他。”
谢言笙吃惊眨眨目,叹言:“你们成婚时日已不短了,他竟还这样黏你。”
宁芙想了想,如实补充说:“其实我也挺黏他的。”
“打住。”
谢言笙被宁芙那眼神腻得不行,打断后,她用只两人能入耳的音量,好奇问说,“既然感情这样好,那都成婚一年多了,为何还不考虑要个孩子?”
宁芙被问住,一时没回答上来。
谢言笙瞥眼瞧着她,试探道:“莫非是你不想要?”
“当然不是。”宁芙敛下眸,反驳说。
此事真的与她无关,关于备孕准备的事宜,是阿烬一直没有实施的计划。
两人感情正好,房事更频繁,可他却常在房中备置着无害身体的防孕药丸,并督促她每次事后吃下,他常用常新,还会细致地定期补足数目。
她知道那些都是却云师傅私下研配的小玩意,平日匿名向六国发售,因药效极佳,名声传播很盛,尤其在勾栏院内,或者守丧期的贵族子弟间,简直扬传热广,甚至有时一颗便千金都难求。
这样的稀罕物,尊主大人却有捷径可整瓶带回,只是此药虽效果显甚,可使用时,溶一颗只能管保一次的效用,有时两人玩闹得忘我,一夜就要消耗掉五六颗,偏偏每次入口还需送水服用,她无奈要一边身承满腹的饱胀,一边又要受他的凌欺,最终无论喝了多少,又要全数从下面还给他,画面简直靡靡不可忆。
只是,抛去那些浅显的欢愉,她又怎么会完全不知他的用心。
他坚持她服药,是想两人独处的欢快时光能再延长远些,他不愿这样的日子被任何人所扰,哪怕即将接纳的,是含他血脉的孩子。
他的爱意,分不出来。
……
被提醒着入殿,宁芙这才回了神。
谢言笙在旁也不再追问,只上前几步抱住踉跄奔过来的小阿桑,同时玩笑语道:“半年不见,我们小阿桑这么棒,都能跑会跳了。”
宁芙顺着方向看过去,就见母后、姑姑正从石阶迈下,她正欢喜想迎过去,余光却见言笙蹲下,作势要把姑姑的孩子抱起。
一时间,她与二哥都来不及阻,母后更是慌忙向前奔急几步,目光也顺势从她身上移开,只紧紧盯上言笙。
“言笙,你这怀着身子还需万般小心着,快把阿桑放下。”
谢言笙见大家都煞有其事的盯着自己,只好无奈耸耸肩,听话的把孩子放稳落地,小阿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怯怯地埋头躲进宁芷怀里。
见状,傅归宁这才松了口气。
她回神牵上宁芙的手,语气跟着上扬几分,欢喜难掩,“芙儿,你正好回来,可是要把你嫂嫂看牢了,小阿桑是招人喜欢,可现在谁都可以,就她不能随意去抱。她总忘了自己身子重,做事不变的冒冒失失,这几日你在京,就负责好好看住她。”
看得出母后对言笙怀着的皇长孙或者长孙女格外重视,宁芙故作吃味地说道:“母后,你这小女儿舟车劳顿的,到现在都还没歇上一口气儿呢,母后倒是只顾得嫂嫂了,却不管你这亲生的宝贝女儿,赶路到现在都没吃上一口热乎饭呢。”
听着宁芙撒娇,傅归宁抬手往她鼻尖上宠溺蹭了蹭,“闹什么,明日席宴自管你吃饱。”
“啊……还要等明日。”
傅归宁拉着她作势就往屋里去,“早给你准备好了,我们小公主想吃的,不得早早吩咐下去,备置齐全?”
宁芙这才心满意足,被母后和姑姑拥簇着进了殿门。
……
众人热闹的一同用了晚膳,也算是对她接风。
父母兄嫂同在,还有姑姑作陪,宁芙感受着这难得的团圆氛围,欢悦之余,心头不免挂记起远守在河口的阿烬。
不知此夜,他吃得如何?有没有想她……
到晚些时候,宁芙终于得空去了宁蕖的绫月宫。
晚膳时,阿姐正在忙碌试妆,这才没一同过来。
进了殿门,宁芙看着房院略显空落,猜出阿姐的一应行礼用物该是提前都被送去了将军府。
宁蕖笑语晏晏迎着她进门,之后遣退侍婢,无外人作扰,两人挽手坐在窗前,一起热聊了许久。
沐着相同的一片月色,宁芙恍然觉得两人又回到了小时候。
宫檐之下,母后领着阿姐缓步走近,然后俯身温柔地冲她言说,从今天开始,慈宁宫里要多一个姐姐与她同住。
那时,看着阿姐温善的好看眉眼,她是真的很开心。
二哥板肃不常理人,她一直好想要一个亲姐姐。
思绪收回,宁芙慢慢将手伸出窗棂,月光仿佛照洒在她掌心,她拢了拢手指,轻轻言说:“阿姐,你一定要幸福。”
宁蕖抬睫,先是默了默,之后主动牵上她,眼神浮现几分动容。
大概是因今夜的特殊,一向惜言又擅藏心事的宁蕖也罕见的想要倾吐。
她眼睫微润,目光炯炯看向宁芙,认真语道:“芙儿,我生母原本位卑,她去后,我更是无依。是母后给我额外的关爱与照拂,她带我回慈宁宫,你又将我视为同胞姐妹,我不知我上辈子究竟做了怎样的善事,才换得今生的这份亲缘。大概从我被领去慈宁宫的那一天开始,便注定我从此会是一个幸福的小孩,如今,我已得到了我不敢奢望的一切……又怎么会再不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