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拼尽了?全?力才勉强压制住自己想四处张望的?念头,在某个?拐角或是屋顶檐下,有人在死死地盯着她。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结果?了?她,虽然这种可能不大,但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从方才的?谈话来看,太子并未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很洒脱,既然斗不过,那就退开,但皇帝是唯一的?裁判,他不许就退不了?一步。
温竹君对太子其实是敬佩的?,他是个?君子,也是个?极为合格的?太子,可惜伴君如伴虎,亲爹也不外如是。
东宫被监视,太子跟太子妃心里都?清楚,不敢反抗丝毫,那监视的?人,除了?皇帝也没别人了?。
温竹君叹了?口气,权力当真如此魔力?古往今来,父子成?仇,兄弟反目,皆是为此。
她虽然对做官没兴趣,很少?打听政事,但近些年观察,也能看出端倪。
这许多年来,东宫势力在皇帝的?默许甚至扶持下,发展到如今,已经不可忽视,这在一开始,是各方势力都?乐见其成?的?,毕竟一个?好的?继承人,有利国本。
如今皇帝身体?依旧康健,眼?看着还有许多年好活,但太子却日益强壮,监国有方,是个?极为合格的?继承人,亲手养起来的?继承人在蚕食自己的?权力,哪怕是亲父子,这种感觉应该也不好受。
这场权力的?游戏,如同史书上书写的?一模一样?,人性跟亲情交织,皇权拥有者天然在畏惧自己的?继承人。
温竹君还是忍不住拧眉,那可是太子
,皇帝的?亲儿子,虽说皇家无父子,可皇帝不是自诩仁慈宽厚吗?难道都?是假的??
人性不可试探,这些人真是神经,幸好牵扯不深,得尽早离开。
除夕夜,温竹君回了?安平侯府,她要离开玉京的?事儿,总要正式宣布一下。
夫人和安平侯得知她要去?丰州,反应不一。
安平侯很高兴,“夫唱妇随,你之前就应该跟着去?的?,不过现在去?也没事,可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
温菊君在一边听的?直皱眉,“父亲这话不对,三姐姐又不是在耍脾气,她在玉京的?事儿多着呢,又不是说走就能走?”
安平侯板着脸训斥,“你还小,不懂这其中的?道理,男主外女主内,女人自然应该随着男人走,不然……”
“父亲,男主外女主内,那也要看情况啊。”温菊君摇头晃脑道:“没脑子的?随着男人走,那才是完蛋呢,没有一点话语权……”
“你这孩子,”夫人笑着打断女儿的?话,“侯爷,除夕夜呢,让孩子们高高兴兴的?吃一顿吧。”
温春煌给妻子夹了?筷子菜,跟温春成?赶紧举起酒杯去?安慰侯爷爹,“父亲,咱们喝酒,来来来……”
温春果?接收了?姐姐的?眼?神,也冲了?上去?,“父亲,您给我们准备了?多少?压岁钱啊?”
温春成?也跟着喊,“父亲,我今年还有压岁钱吗?”
安平侯瞪他,“你都领差事了还要压岁钱,脸皮这么厚呢?”
温春果?立刻跟上,“父亲,我跟四姐姐还小,我们的压岁钱呢?”
安平侯被三个?儿子缠的?话都?说不出口,酒是一杯又一杯地灌,压岁钱也掏出去?不少?。
温竹君看着直想笑,如今大哥哥不在,侯爷爹那大男子味儿真是藏不住,说来也很有趣,长子成?才后,做爹的?也敬重了?好几分,饭桌上话都?少?了?。
权利跟话语权让渡,就意味着要忍受不少东西,想来确实不太好受。
她端了?酒杯去?敬夫人,花厅吵闹,母女俩干脆躲进了?花厅的?碧纱橱里。
“你当真要去?丰州?”夫人还是很疑惑,“你之前不是不愿,还不惜吵架,早知如此,何?必闹这一出呢?”
温竹君笑道:“之前不愿,也不是真的?不愿,现在愿意,也不是真的?愿意,人随事走嘛,不过,我还是打算先去?肃州那边看看大哥哥跟大嫂,中间还能去?看大姐姐大姐夫呢,然后再转道去?丰州,在玉京待久了?,还真想去?外头看看。”
夫人眸子都?亮了?,转而又叹气,“你倒是洒脱,我想跟你一起去?都?不成?,家中事情多,离不开人。”
她说着又拧起眉,“人随事走?你是说,你这次走是因为有事儿?”
温竹君犹豫了?下,不过她信任夫人,捡一些说了?也无妨。
“玉京最近形势,您肯定也知道了?,太子被禁东宫,过年都?没被召见,三皇子又深受皇帝恩宠,勤政殿留宿,摆明了?有事儿,肯定有的?闹呢,夫君跟太子有些牵连,此时离开,反倒要好。”
夫人闻言不由点头,“是这么个?理,不过,听你的?意思,太子那边……已经这般严重了?吗?”
她说话的?时候,语调轻缓,像是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儿,格外认真,眸光也带着振奋。
温竹君心头暗道,果?然没看错,夫人真是女人堆里的?才子,就应该去?当官,官场纵横才是她心之所向。
“是有些苗头,但太子毕竟是嫡长,又入主东宫多年,里面弯弯绕绕的?,外人也说不清楚,好在咱们家牵扯不深,母亲,如今大哥哥远在肃州,温家不必牵扯,也不能牵扯。”
夫人何?其聪明,唇角微弯,松了?口气后,拉着温竹君的?手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你既然要走,那就是有成?算了?,我也就不劝,你自己愿意就好。”
温竹君弯着唇笑了?。
随着年岁增长,没了?幼时的?惧意跟防备,她越发喜欢与夫人交流,冷静聪慧,人格独立,不拘世俗,便是放到后世,夫人这样?的?母亲,也十分拿得出手。
她再次住进春思院,小小的?院落,依旧一成?不变,但人都?变了?。
院子里伺候的?婆子丫头,归家的?和放嫁的?,几乎换了?个?干净。
温竹君一个?人躺在榻上,第一次生出武安侯府的?的?确确是个?家的?感觉,还有那张宽大的?床榻,其实很舒服。
“竹儿,你睡了?吗?”周氏轻轻敲门。
“没呢,娘进来吧。”温竹君拥着被子坐起身,房间小,就烧了?一个?燎炉,暖和的?很。
周氏披着一件鹅黄鹤氅,烛火下的?脸,一如当年美貌,连纹路都?没几根,披散的?头发乌压压地像缎子,肤白如玉,腰身纤细柔美,若不仔细瞧,真当是谁家十八岁的?大姑娘。
和夫人比,真真是一点都?没操劳。
她甩开鹤氅,兴冲冲地扑进女儿的?被窝,抱着女儿叹气,“我心里好舍不得你,你要不就留在玉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