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景致就精致多了,凛冬不凋的苍松翠柏,草色青青的小径,还有不染尘埃的白?玉台阶,巍峨宏大的殿宇,样样都昭示着这个国家强大的财力。
东宫自有其独立的宫门宫墙,高大殿宇左右排列,秩序井然,沿路可见山石堆叠,皑皑白?雪,小溪潺潺,亭台楼阁掩映在带着点点白?雪的松柏绿竹间,幽静雅致。
琥珀带着两人到了一处叫定风阁的地儿?,这里跟旁的地儿?不同,屋顶屋侧的白?雪没有扫过?,一片自然平整,像是整齐划一的地界儿?里出?现一抹异色。
温竹君觉得奇怪,方才一路走来,就连假山上的雪都扫的差不多,便和琥珀道:“姐姐,为什么这一处的雪不扫呢?”
琥珀笑着回答:“太子跟太子妃喜欢雪景,便点了这个地儿?不动,每年冬天?下了雪,只?要有空,就会来这赏雪。”
温竹君点头,没想到,太子太子妃还挺有闲情?逸致跟格调的,再看这定风阁,从殿宇到布置,果然比别处要雅致些。
霍云霄偷懒儿?,不想从扫好的石板路上走,抬脚就从铺满白?雪的草地上踩。
“哎呀,”温竹君没拦住,气的直瞪眼,“侯爷,你干嘛呀?”
霍云霄一只?脚都踩上去了,被夫人扯着,只?能抬起来,一脸莫名,“我,我走路啊?”
温竹君看着干净洁白?的雪地里,一个像船一样大的黑脚印特?别明?显,还特?别煞风景,无语到不想说话。
霍云霄提着脚,见夫人忽然就不高兴,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做错了,一脸迷茫。
“哈哈哈哈……”窗牖忽然被推开,一个穿着素绫织锦薄袄,外罩鹅黄大袖衫的漂亮女子,正大笑着看两人。
太子闲闲靠坐在软椅上,修长的指正摩挲着碧莹莹的扳指,目光从窗外的夫妻俩身?上收回,落在难得笑的开心狡黠、灵动活泼的太子妃身?上,见她放下规矩教条,轻松大笑,不由眉眼松动,薄唇上翘,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太子妃高兴地扭头,杏眼里满是喜悦,面目柔和,“你看,他们夫妻俩是不是像已经成婚好些年的?一点不像新婚的样子。”
太子看两人别别扭扭地进来,跟着点点头,“这臭小子也算碰到对手了,有人制得住就好。”
“竹君能制得住他,”太子妃收起方才的轻浮,正襟危坐,含笑朝两人招手,“伯远,竹君,快来陪我们饮茶。”
她一边招手一边打量两人,霍云霄天?生高挑,今日内着玄衣,外罩鸦青色鹤氅,棱角分明?的脸衬的越发凌厉,当真俊朗。
旁边的温竹君则是穿着一身?正红遍地锦五彩妆花通绣袄,大红金枝绿叶百花拖泥裙,冬日里看着,犹如一团烈火,灼灼燃烧,偏偏她貌若梨花,芳容窈窕,竟生生压住了这身?衣裳,端的夺目昳丽,令人见之难忘。
霍云霄本想径直上前坐下,但看到温竹君屈膝行礼,便也赶紧拱手鞠礼。
太子坐在软椅上,一直神色淡淡的,直到此时?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带着眸光都柔和了。
“伯远,往日你见我,可没对我行大礼,今儿?怎么记起来了?”
霍云霄挠挠头,“我往日也行礼了的。”
“哦?”太子坐起身?,将茶碗放下,“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到。”
霍云霄憋了半天?,道:“我在心里行的。”
温竹君:“……”
太子跟太子妃对视一眼,太子妃又开始忍不住大笑起来。
温竹君懒得理这憨货了,借着行礼,打量了一眼。
屋中布置的雅致清幽,竹帘半掩,光线半明?半昧,窗下还摆了葱绿的兰花跟一张琴,屋中桌椅全?都采用矮脚的,甚至地上还
铺了不知什么动物的皮毛,随意散落着三两本闲书,干净整洁,极为舒适雅观,看着就觉享受。
而太子一身?宽松常服,峨冠博带,斜坐软椅,书卷气极浓,面目柔和,太子妃端坐茶桌,素手烹茶,端庄持重,举止温柔,当真是雅致的一双人儿?。
前两次见面都匆匆忙忙,没有细致打量,今日再一见,还真让温竹君心生欢喜。
她端起一盅清亮明?黄的茶,笑道:“太子,太子妃,今日真是好雅兴,算我有口福,能尝到太子妃亲手烹的茶。”
霍云霄也乖巧地落座,伸手去端茶杯,急急道:“师兄,这事儿?到底……”
“啪”地轻轻一声,太子拍开他的手,温声道:“你牛饮水般,不要喝这个。”
太子妃朝琥珀点头,笑道:“知道你要来,已经给?你准备好牛乳了,放了茶水跟蜜,特?意给?你做的。”
霍云霄喜滋滋地点头,“太子妃真好,师兄真是越来越小气了。”
温竹君听到他胡言乱语的,一点儿?尊卑不分,简直把这当家了,心里一直怦怦跳,但看到太子太子妃习以为常的模样,并未见怪,心里又觉得霍云霄这厮何德何能啊?
太子在两人面前,并无一丝伪装,重新斜坐下去,单手支额,语调悠悠。
“书读得怎么样了?”
霍云霄别的不怕,就怕这个,一听到读书,他顿时?喉头滚动,身?子都坐直了,像个被老师检查的学?生般乖巧坐好。
“师兄,我每天?都在认真地读了,《博闻广记》太厚,暂时?还没读完,夫人说我现在能坐得住,就让我同时?看《战国策》,不信你考考我?”
太子嘴角上翘,沉吟道:“章远县杀妻陷害僧侣案中,妻子被抛尸河中……”
霍云霄脑子飞速运转,想起了这则故事,目光炯炯,胸有成竹准备等太子考核。
“章远县在哪儿??”太子微微一笑,“抛尸的那条河,是从哪流经,最后又汇入哪里的?”
霍云霄:“……”
他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师兄,哪有这样问问题的?太过?分了,不行,你重新问,这样问不对。”
温竹君被他吓得半死,这厮真是不怕死啊,跟在家吵架似的。
太子斜倚着,一身?舒适地看着他满脸苦恼,好笑不已。
“一个将军,若是连基本的地形都记不清,怎么跟敌军打仗?还没冲到,就被敌军砍的片甲不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