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果实在没办法,她有个缺德的招数……
本朝配隶刑只罚及犯人本身,即使是家属连坐者,待犯人死后,也无需子孙永远接替受刑。
如果……她是说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一定要在自己的命和别人的命里选一个的话……
祖父,对不住了。
我的化学课也学得不差。
“啊啾。”
祖父突兀地打了个喷嚏,不知道为何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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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如非必要,陆安不想去试一下含铅白霜的汤药是不是真的能让人神经受损,也不想去花钱买朱砂(硫化汞)给便宜祖父的住所做一次里里外外的翻修。
她很努力地去克服自己要扬名的第一个困难陆山岳给的纸和墨已经用光了,她得想办法买新的笔墨纸砚练字。
陆安上辈子学过书法,学的启功体,还有书圣王羲之的行书,但是换了个身体,没有了肌肉记忆,这些都得重新练。还好她脑子还记得怎么下笔,只需要把腕力捡回来就可以了。
买笔墨纸砚的钱总不能让房州通判出。陆安耐心等了十天前九天都在衙门里给通判打下手,直到第十天。
这一天名为旬日,衙门休沐,不论官吏都不需要继续呆在衙门里了,而配隶的犯人也会能够放假一天,只是不被允许出配所。
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她受到的优待,陆安不需要住在配所,她住的是衙门后院的一处小偏房。
一大早,陆安就睁开了眼睛,硬是顶住了被窝的诱惑,自己打水洗脸,刷牙用的这个朝代有的用七层竹片粘合而成的牙刷,但是牙膏还属于药品,价格不便宜,衙门可不会免费给她配,所以陆安只能用皂角浓汁揩牙,保持牙齿干净。
刷完牙洗完脸后,例行每日的锻炼身体在衙门后院慢跑晨练。
“呼”
“呼”
一圈又一圈,呼出的气凝成了白雾。
用大家闺秀的身体锻炼可不容易,当初第一天进行跑步锻炼,才跑个三两圈,陆安整个人差点眼前一黑,厥过去。撑着墙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缓过来后当然是继续跑。
科举考试那几天完全称得上是体力活,这个身体可不能一直柔弱下去,不然就算文采再好,晕倒在考场上也白搭。
跑完步,擦擦汗,换身衣服,再去吃个早餐官府会给他们这样的罪人提供粮食,每人每日给二升的米。衣服也提供,所以陆安才有了换洗衣物。
吃饱喝足后,陆安若无其事地来到后院,扒开一处草丛,里面,偌大一个狗洞像是墙壁在向她张开笑脸,非常欢迎她的到来。
陆安面不改色地匍匐在地,一拱一钻就遁了出去,随后站起来拍拍尘土,属于古代的热闹街道哗啦一下,在她面前展开。
押送罪犯的人在宋朝被称为部送人:
置籍,遇有传到,即时注籍,差人押往前路州县,候得报日下勾销。如逃亡者,严责部送人根捕,所委官常切觉察,月具交传过及有无截留走失人数,申本路提点刑狱司监察。
《庆元条法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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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那本县志:
民国时期,有县志上记载:富者得病,率皆延医诊治;贫者往往听其自痊自死,终身未曾服药者,约占三分之二。近年赤贫者,往往衣食皆无,更难求医疗疾矣。妇女有病,亦有舍求医巫者,痊则信其灵,死则由其命。
《中国地方志民俗资料汇编·华北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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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配隶刑只罚及犯人本身,即使是家属连坐者,待犯人死后,也无需子孙永远接替受刑
《宋代配隶刑究》
[13]无他,手熟尔
清晨的太阳从云层间探出小半个头,洒下些许金辉。
房州道路用的石材铺路,路阔足有七尺。
陆安走在路上,街道两侧的店铺被她一个个甩在身后医药铺、疋帛铺、金银铺、珠宝铺……但更多的还是饮食铺子。
街头甘豆汤的摊子清香盈盈,街尾的蜜枣店尚未营业,扇子铺门外的小摊子里卖的是鱼羹,陆安猜这家鱼羹肯定很好吃,能吸引来不少人,卖鱼羹的妇人也很真诚和善,不然扇子铺的主人怎么会容许鱼羹在自己店外,也不怕沾了味道。
炊饼蒸笼上烟气袅袅,沿途的树叶轻轻曳响,迎面而来还有趁着晨曦遛狗的人,看到她时,还含着笑向她点头问早。
重檐叠叠,天沟排水,陆安很突然地,就有了穿越时空的真实感。
她去问了卖鱼羹的妇人附近有没有卖笔墨纸砚的地方,得知拐过转角就有一家纸铺,大约再过一个时辰就会开门,感谢过后,陆安便直接往纸铺门口一蹲,等到开门后,成为纸铺今日的第一个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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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铺中多是卖纸,但也有书售卖,却不是一本一本的,而是一卷卷的书轴,布袋装着,吊系着标签,陆安随便抽出一卷看,签上用朱笔标着《乐府诗集》卷四一。
礼貌询问过后,展开一看,上面每个字都有半寸大小,明显是手抄字体,用的汉隶体。
“楚调曲上《古今乐录》曰:“王僧虔《技录》:楚调曲有《白头吟行》《泰山吟行》《梁甫吟行》《东武琵琶吟行》《怨诗行》……”
和陆安记忆里的《乐府诗集》卷四一内容一模一样。
她又翻了架子上其他书轴,发现架子上书轴虽多,但近百卷竟然只写一部《乐府诗集》。
于是默默地离开了这个架子,又去下个架子看,这次架子上摆的是裁好的纸张,旁边也有标签,连价格都有,拿起一看“蠲纸一张七十七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