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说着,眸光温柔包容,有一种宗教性的?神光,缓缓地降临。

“雁郎,我们成婚六年,头三年你跟我一起过了最贫穷的?日子,第三年被害流产,失了第一胎。第四年为生下长子,第六年诞下两个女儿,我们是少年夫妻,我知晓你的?一切,包括你对冬儿的?爱与恨,纠结和痛苦,然而我却?依旧觉得,谁也比不上你......我是因为你才会爱这些?孩子。”

冷山雁不可置信地望着她,泪水不知何时已经爬满了他的?眼眶,泣不成声。

翌日,乳父照例带着冬儿过来请安。

冬儿已经对冷山雁十分抵触,像刺猬一样?抗拒他的?冷漠和强硬。

但这一次,令冬儿有些?意外,冷山雁并没有和从前一样?,为了突显如何爱他这个儿子,故意将两个妹妹带下去?,干涩又强制地要求他如何如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一次,他的?怀里抱着姝儿和阿琉,让他一个人?随便玩,虽然不常理他,但却?也不会加以?干涉,大家各做各的?,互不打扰,倒也算和谐。

冬儿玩腻了想要离开,冷山雁也不会阻止,任他自由?来去?,好像束缚在冬儿脖子上的?绳索突然间松开了。

冬儿和乳父都觉得意外,但却?很舒服,比起冷山雁的?强制性亲近,这一刻他们倒更像父子,只是关系平淡的?父子。

黛娘因为他而爱这个孩子,他也愿意试着因为黛娘而去?爱这个孩子。

只是他的?精神太过贫瘠,残缺又病态,这样?的?他注定无法给?冬儿一个完整的?爱,更无法像孟燕回那样?与他像朋友一样?相处。

但冷山雁很有耐心。

得到爱意滋养的?他,就像即将枯萎糜烂,却?突然间喝饱了水的?花,理智慢慢地回笼。

时光会像虫子,一点一点,蠕蠕地啃噬掉他们之间难以?名状的?冷漠与隔膜。

直到他们从塘州城搬迁到璧城的?之后?,冷山雁和冬儿之间的?关系,终于缓和了一些?。

只是这父子俩的?脾气天生就不对付,冷山雁性格沉静,冬儿调皮好动,那怕关系缓和了,依然剑拔弩张。

冷山雁最终还是拿起了书?本,要给?他启蒙,不想让他出身名门却?大字不识一个,闹了笑话?,给?沈黛末丢脸。冬儿依旧不肯学习,闹得不可开交。

但这时,他们之间终于有了一点凶辣的?温情

但真的?不多,并且始终比不上他对姝儿和阿琉的?态度。

冷山雁偶尔会在夜里一边抱着姝儿哄,一边嫌弃冬儿皮得不像个男孩儿,只想跟着孟燕回一起骑马,也不怕摔断腿,心野得不行,该给?他请个启蒙老师好好教导。

沈黛末捏着帘幔上的?流苏逗着阿琉,随口笑道:“好啊,正好我认识一个男子,有些?才华,明日让他进府你看看,合适以?后?就让他教冬儿。”

冷山雁垂了垂眸,故作平静地放下怀中的?姝儿:“妻主怎么会认识男子?还颇有才华。”

沈黛末嘴角的?笑容一僵,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在嘶嘶地响,原来是嫉妒的?蛇在吐信子,冷白的?手臂已经缠上了她的?脖子,凉幽幽地像蛇尾,紧紧绞着她。

“宴席上认识的?,因为会作诗,所以?才留意了一些?,我对他没意思?,只是心疼你每天为冬儿操劳,想替你减轻负累。你不喜欢,那就不见了。”沈黛末笑着亲了亲他酸溜溜的?狐狸眼。

“别,谁说我不喜欢,能得妻主青睐的?男子,一定不是寻常男人?,我也想见识一番。”冷山雁慵懒的?眼梢上挑,带着淋漓尽致地媚态,仿佛和那不知名字长相的?‘才子’隔空比较了起来。

冷山雁一直清楚,最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位大才子,还和沈黛末闹出了不小的?绯闻。

他只是佯装不知罢了,毕竟他如今不能生,若沈黛末真喜欢,纳回来多替沈家开枝散叶也好,只是他的?命在生产时约莫也到头了。

“好了好了别醋了,我真的?对他没兴趣。”沈黛末被他这副拈酸吃醋的?样?子逗笑。

冷山雁就是填不满的?无底洞,日夜缠着她,弄得她现在见了外面的?男人?都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如果?非要说她现在还对哪个男人?抱有兴趣的?话?,那个人?一定就是太后?文郁君了。

半年了,怎么还没消息啊。

是她的?筹码给?的?不够?还是孟灵徽和文家小将的?策略有问题?怎么太后?始终不给?她回信呢?她的?大军已经饥渴难耐很久了,每天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太后?得回复,得到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

洪州城,南山观,文郁君急得团团转。

观内如繁星般的?烛火映在他被白布遮挡住的?半张脸上,紧抿的?嘴唇泄露出他焦急的?情绪。

“小鲁,母亲怎么还不同意?为什么还不把诏书?给?我,让我按印?”

小鲁柔声劝道:“太后?...太皇太后?您别着急,丞相她也有她的?顾虑考量,这件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则万劫不复,丞相她也是担心您被利用。”

文郁君无助地跪在神像前的?蒲垫上,被蒙住的?双眼仰望着一片漆黑。

“我这一生被利用的?还少吗?都说我傻,我天真,什么都不懂,可是我一个瞎子,懂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道观外,黑暗中模糊的?树林被风吹刮得沙沙作响,像神明在叹息。

“我真羡慕艳儿可以?嫁给?她,本以?为这辈子是无缘了,没想到还能有相助她的?时候,哪怕是利用也值了......只求她能如愿。”

协议

自从占领了江水平原, 来到璧城之后,沈黛末留在家里的时间更少?了,大部分时间都在和冷山雁分离, 冷山雁的大部分时间也都在等待。

好在前方的好消息不断传来,缓解了冷山雁对她安全的担忧。

这些年全国各地征战连连, 混乱割据。各地的豪强们只想着尽快着掠夺, 每占领一个城镇, 轻则滥杀, 重则屠城,在这些人眼里成为了家常便饭,就连士兵, 也把打仗当成了敛财的工具,在攻城胜利之后, 她们?疯了一样地占有城内百姓的财产牲畜, 好让自己‘回本’。

但是无人指摘, 因为大家早已习以为常。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 沈黛末从前曾统领过的北境三州,简直是一股清流。并且由于她恪守不许屠城的准则,因此即便她并不亲自出征,只要打着沈黛末的旗帜, 也不乏有人主动开城投降, 只求在她的统治之下, 能获得?一份安宁的生活。

就这样?, 沈黛末的版图越扩越大, 她的军队也离洪州城越来越近。

师英即使手里握着楚慧娆这个王牌, 身在固若金汤的皇城之内,却依然感觉自己被沈黛末逼到了悬崖边上。是天?空倒扣倾覆而下的黑暗, 无边的阴影笼罩着她,让她时常从梦中惊醒,体会到了曾经沈黛末的滋味。

璧城,乃是北方头一号的富饶之地,城内豪族众多,生活亦比北境苦寒之地奢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