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1)

因为,她原本就是要下地狱的啊。

在将目光瞄准覃泽铭之后?,丁梵却也不急,学着丁文铖钓鱼那?样,放饵,慢慢等鱼上钩,又花了几?周观察覃泽铭,发现他太干净了,校服洗得发白,一尘不染,书桌课本不像别的男生那?样乱糟糟的,就算出了汗,也没有那?种令人反胃的滂酸,反而是一股更蓬勃的皂香。

或许有过几?个瞬间的犹豫和后?退,觉得要不算了,放过覃泽铭,让他好好走他的康庄大道。

可随之而来?的是她妈在医院自杀身亡的消息,葬礼上丁文铖表现得很平静,好像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又或者说,这根本就是他推波助澜造成的。

毕竟,那?可是只手遮天的丁文铖。

丁梵恨透了他,可又不得不屈服于他,这样的自我折磨伤不了别人分?毫,只能一点?一点?加重她的抑郁症。

而就在那?段时间,覃泽铭上钩了。

他来?找她表白的时候,丁梵没有意外,连预想中的满足感?都没有,她只是淡淡地扯唇,笑着反问他想好了吗。

覃泽铭说想好了,说他真的想做她的男朋友。

……

高二到高三,整整一年?,丁梵都是和覃泽铭厮混着度过的,她有些惊讶于自己竟然?这么久都没对同个人感?到厌倦,无?数个夜深人静她都在思考是哪里出了问题,可又被覃泽铭近在咫尺的陪伴打断,而渐渐的,她是得到短暂救赎了,覃泽铭却被她拖入了深不见底的泥沼。

维系感?情、准备惊喜样样都需要钱,更别说他作为男朋友,几?次三番陪她进出那?些富二代的聚会,她游刃有余,他则显吃力,丁梵不是不知道他家境,相反,她一清二楚,知道他父母是农民,靠天吃饭,勉强维持温饱,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做任何让步和妥协,没道理,说到底在她眼里,覃泽铭再特?殊,也只是一个过客,高考在即,到时候两人肯定得散,这辈子也许都不会再见,她去?管那?么多干嘛呢。

加上早恋这事儿为什么自古是大忌,就是因为谁都不能免俗,心思被分?,覃泽铭的成绩是肉眼可见地受到了影响。

临近高考那?一个月,覃泽铭频繁被约谈,班主任、任课老师、年?级主任,轮番谈。

丁梵觉得是时候跟他说结束了,她再不懂事,也知道高考是中国孩子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她可以混吃等死,覃泽铭不行。

他是全家托举的希望。

但丁梵没想到她千算万算,算尽了这场由她主导的恋爱游戏,却漏算了覃泽铭是个多骄傲多偏执的人,在听?她说尽绝情话后?,他没有像她以前?那?些前?男友那?样苦苦挽留,只是很平静地问:“这些都是你的真心话吗?”

丁梵想也不想地点?头,这样也好,省得她多费口舌。

然?后?她以为这段就到此彻底结束了,最后?看一眼覃泽铭的脸,这么长时间养条狗都有感?情,何况是人,但就算再多不舍又如何,他们注定没有结果,转身要走的时候听?见覃泽铭又叫她名字:“丁梵。”

嗓音像午夜梦回他安抚做噩梦的她时那?样温柔。

丁梵脚步一顿,没回头。

而后?听?着覃泽铭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温柔,带着嘲讽和狠戾,近乎诅咒:“玩完就想丢?我告诉你没门。”

“你永远都别想丢下我,永远别想忘记我。”

……

他确实做到了。

丁梵最初被丁文铖送去?伦敦的那?两年?,数不清多少次从梦中惊起,窗外是淅淅沥沥无?休无?止的阴雨,梦里是覃泽铭跳楼自杀的那?个雨夜,泥水血水混在一起,她不敢相信覃泽铭居然?会自杀,连她这个被抑郁症反复折磨的人都没有自杀,他凭什么?

后?来?在警方的结案书里,丁梵才拼凑出一个真正的覃泽铭。

他面对她时的所有温和情绪背后?都是自我消化的阴暗沼泽,他背负着家里望子成龙的巨大压力,从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却在看穿她的玩心后?,自甘堕落,他是真的喜欢她啊,哪怕目睹过那?么多前?车之鉴,还是一头栽了进来?,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在努力自救,还妄想拉她一把,可到头来?这些付出和努力却被她全盘否定,成绩跟着一落千丈,前?途无?望,他才会偏激地走上这条不归路。

那?年?高考丁梵没有参加,直接被丁文铖送出了国避风头,因为覃父覃母认定她不是凶手胜似凶手,是她害死了他们唯一的儿子。

丁梵自己也认。

如果当初她没有去?招惹覃泽铭,这场悲剧就不会发生,他可以意气风发地参加高考,也许还会是状元,有大好人生。

……

所以今晚在别墅门口看到覃父的时候,丁梵信了因果报应。

人海茫茫,北江那?么大,万分?之一的概率,她从阴雨连绵的伦敦,躲到满是阳光的加州,远离这座城市三年?,以为前?尘旧事终于能够翻篇了,现实就用这种方式狠狠甩她一记耳光,然?后?告诉她想得美?。

覃父穿着外卖骑手的衣服,早在三年?前?就一夜白了头,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看着他瞪大眼睛,额角青筋瞬间暴起,眉间苍老的皮肤皱在一起,原本低眉顺眼的服务态度陡然?变化,手里原本要递给她的蛋糕更是直接被他甩到地上,目眦欲裂地上前?逼近。

“丁梵,你还敢回来??!”

丁梵知道人在盛怒状态下会丧失理智,知道覃父是真的想掐死她,也知道自己有病,字面意思的有病,重度抑郁,求生本能几?乎为零,所以没有后?退,没有逃离,明明只要往回跑几?步,就能进入别墅的庇佑,只要她喊救命,周肆北就一定会来?救她。

可是她没有。

什么反抗都没有,只是笑了笑,“覃叔叔,好久不见。”

回应她的是很重的一记推搡,带着两败俱伤的力道,覃父倒退一步,她更是向后?跌,步子乱掉的时候被蛋糕盒绊住,后?脑勺先?是撞到门边的石柱,摔地的刹那?额头又磕到台阶边缘的尖角。

一记刺痛,手机从掌心滑落。

就跟她和覃泽铭产生交集的那?天傍晚如出一辙。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丁梵想如果这就是报应,是要她一命抵一命,那?她认了。

……

再睁开眼的时候,入眼是一片洁白,她以为到了天堂,可转念又觉得好笑,她这种人怎么可能上天堂,紧接着剧烈的头疼拉回五感?,闻到空气里漂浮的消毒水味,看到天花板上折射的那?一丝朝阳,听?到耳边心电监护仪运作的嘀嗒声,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

她没死。

侧头看见趴在她床边的人是宋再旖,正睡着,肩头披着一件外套,很明显的男款,仿佛和她一样做了噩梦,秀气的眉毛紧皱着,睡得并不安稳,丁梵鬼使神差地伸手想去?抚她眉心,可手伸到一半,连她的脸还没碰到,宋再旖就突然?睁开了眼,里面满是下意识的防备。

几?秒的对视,她才如梦初醒,嗓音沙哑地喊她“丁梵姐”,然?后?是“呲啦”一声,椅子后?撤,她站起来?按床头的呼叫铃。

与?此同时她说:“周肆北去?买早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