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1 / 1)

车停了?。

椅背前传来贺庭周解安全带的咔嗒声,他提醒她说:“到了?。”

宋再旖近乎麻木地下车,跟着他往北江大学里?走。

六月中旬,飞蛾盘旋在两侧的路灯下,大学还没放假,来来往往的都是?学生,地面下过一场雨的积水未干,但操场上多的是?散步聊天的,篮球场上多的是?打夜球的,还有自发组织的唱歌活动,一大群人围在一块,笑声伴随蝉鸣,特别?热闹。

而她已经能想象到几公里?外的BRUISE CLUB是?怎样更加盛大的热闹了?。

一股强烈的不甘在心口翻涌,随后?化为实质性的动作,她重?新?点进微信,点进聂书迩那个聊天框,没回她刚才那个问题,只问她沈既欲在干嘛。

聂书迩很?快又回过来一个问号,比之前那个还要冲出屏幕的疑惑,像是?不懂他们俩在搞什么把戏,宋再旖没心情?解释,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等她接通后?让她把手机给沈既欲。

聂书迩不理解但照做,撂一句“你?等等”后?起?身,宋再旖能听?见那头断断续续的喧闹,仿佛庆生的气?氛已经起?来了?,震耳的电音,酒瓶的碰撞声,年轻男女的嬉笑声,最终归于平静,归于沈既欲平静没有情?绪起?伏的一句“怎么了?”。

但明显不是?对她说的,而是?问聂书迩的,聂书迩想答,宋再旖已经先一步对着手机开口:“沈既欲,找你?的人是?我?。”

那头更静了?。

原本走在前面的贺庭周因为她连名带姓的这一句停下步子,微微侧头看?她,而宋再旖全程低头看?地,没看?他,声音也低,她问:“你?拉黑我?算什么本事?”

空气?里?浮满了?栀子花香,明明是?很?能沁人心脾的味道,却偏偏压不下宋再旖心里?的那点烦躁,当即东西也不想拿了?,就想去BRUISE,想跟沈既欲当面把话说透,问他是?不是?真要跟她分这个手,是?不是?真的能够说不爱就不爱了?,是?不是?真的舍得。

想清楚转身要走的时候,贺庭周在身后?叫住她,“前面那个路口右拐就到了?,你?现在要走吗?”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被夏夜的风吹着,稳稳地送进听?筒,紧接着宋再旖就听?到沈既欲很?短促的一声笑,恍若嘲笑。

然后?他把电话挂了?。

忙音传来,宋再旖呆愣在原地,几秒的反应后?重?拨,通的,却再没人接。

而贺庭周绕到她面前,问她怎么了?。

余青早在进校门没多久就和他们分道扬镳回学生宿舍了?,眼下只有他们两个站在这条小道上,在拨到第五个电话因为长久的无人理会而自动挂断时,宋再旖抬头和他对视。

同样是?单眼皮,可贺庭周的五官不及沈既欲那么有锋利感,也不像沈既欲那样直白,爱和恨都坦坦荡荡地在脸上写着,他是?平和的,如一汪难以见底的深潭。

沈既欲说他喜欢她。

可是?这双眼睛看?向她时,分明连一丝波澜都没有掀起?。

她不答,他也不说话,直到半晌后?宋再旖扯出一抹极其自嘲的笑,“没事,走吧。”

……

贺庭周外婆作为退休返聘教?师,资历高,待遇自然好?,学校给她安排的是?一间朝南的三居室,推开窗就能看?到学校的那片人工湖,今夜有雨,所以没有月亮,湖泊黯淡,犹如宋再旖一点一点沉掉的心。

手机调了?静音,却依旧震个不停,后?来大概是?物归原主了?,聂书迩发来一连串的消息,问她到底和沈既欲怎么回事。

【他拉黑你??】

【不是?什么情?况呀,你?今天真不来吗?】

??????

【你?们俩吵架了??】

【不是?分手了?吧?】

【沈既欲跟喝疯了?一样,蛋糕还没吃就直接跟人拼酒。】

到最后?恨铁不成钢地警告她,再不出现,柏时琪真的要跟来者不拒的沈既欲喝上酒了?。

柏时琪的名字就这样映入眼帘。

宋再旖垂眼盯着,想起?下午沈既欲问她的那个假设性问题,当时不知道哪来的理智情?绪在此?刻轰然崩塌,多思考一秒都克制不住的燥。

所以她那个时候,怎么没有换位思考到沈既欲的感受呢。

喝一口贺庭周刚才进门给她倒的水,仍没解渴,干脆全部喝完,然后?把玻璃杯搁到桌边,宋再旖低头打字:【没分手,我?马上就到。】

消息发出去的时候,贺庭周正好?把东西拿出来,一只小的檀木盒,打开里?面是?条编织红绳,他说这是?他外婆年初身体尚可的情?况下自己编的,还去寺里?祈过福,希望能保佑她一生顺遂。

“……谢谢。”

宋再旖接过,贺庭周淡笑:“要帮你?带上吗?”

下意识地摆手,可那句拒绝的话还没发出来,就感到一阵猝然的头晕,伴随一丝意识崩散的隐痛,完全不是?正常该有的生理反应,宋再旖皱眉,紧接着身体跟着脱力,她连忙向后?撑一把桌角,刚被她喝光的空杯因此?被碰倒,在桌面滚一圈后?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与此?同时掉地的还有她的手机,没拿住,从掌心脱落,一声闷响。

而贺庭周从始至终看?着,直到她昏过去的那一秒,他朝她走,捡起?地上还没来得及熄屏的手机,看?着屏幕上她一分钟前回答聂书迩的那句,在允许撤回的最后?期限里?长按,拇指上移,轻点。

聊天界面很?快出现一行“你?撤回了?一条消息”的提示。

然后?被他缓缓打下的四个字覆盖掉【是?,分手了?。】

……

贺庭周至今记得,那年在莫斯科教?堂的穹顶下,他问神父喜欢上一个人究竟是?罪孽的开始,还是?救赎的开始。

神父给他的答案是?:“…… is the beginning of self destruction.”

是?自我?毁灭的开始。

他起?初不懂,后?来深以为然。

喜欢一个人就意味着要为她呕心沥血地褪一层皮,要收起?自己所有的阴暗面,要扮演她想看?到的模样,要一次一次为她打破底线,从渴求她的喜欢,到盼望她的怜悯,再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