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1 / 1)

瞧她说了这话,翠屏倒又笑了,“你看你还是太天真。我又不是要他一个王爷宠我爱我。我只求拿着肚子换个身份,身份不同,命便不同了。三十年后在同一间屋子里,我是坐在殿上,还是跪在堂下,全都要凭我现在的本事。”

“你若一开始就以色侍人,到头来只会被一个比你更美的人取代!”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翠屏听不得她的这些歪理邪说,她抱着雪奴忽生一计,“好妹妹,你把雪奴借我一回。我翠屏差的就是一个机会。我去找王爷,就说雪奴迷路,走到我这儿来了。只要给我机会亲近王爷,以我的姿色,何患心愿不成?”

李沐妍此番也直言不讳,“我跟你说过,他不会接受你的!”

“那他不还碰了你吗?!你这害死了他王妃,害死了自己亲姐姐的凶手!!”

李沐妍万没想到翠屏竟出此言,扎得她刺心穿肠,顿时语塞,半句话说不出来。

却不料,翠屏冷不丁狠抽了自己一巴掌,“你瞧我这嘴!话到嘴边就收不住了,我不是有意要说你的。好妹妹!你就成全姐姐这一回吧!我这辈子走到如今,已无路可退,我再也不要过任人鱼肉的日子了!我只剩这张脸了,不成功便成仁。你就成全我吧!”

李沐妍不知,这只比她年长无几的翠屏,此生到底经历过些什么?但她知道,她与翠屏皆是可怜人,各有各的可怜处,所以她们才无法说服彼此。

若翠屏只能靠她认可的手段来获得幸福,李沐妍又何苦要拦她前程?“好……”李沐妍努力将满盈的泪水硬生生憋了回去,哽咽道,“可你别拿雪奴。它若再走丢,他就真的要罚我了。我帮你想别的主意,好不好?”

“不!王爷最在乎雪奴了,我得立功才能求赏呀!你就帮我这回吧!”翠屏执意紧抱雪奴,向王爷书房奔去。

李沐妍紧随其后,二人在廊道中纠缠起来。雪奴实在不堪其扰,从她们之中破围而出,凭借天生灵性,跳进了角落里主人的怀中。她们一同转身,这才瞧见身后正站着宁王。

“王爷?!”俩姑娘做贼心虚,扑通一声,一同跪了下来。

宁王听见了她们所说的每一个字。眼下,雪奴在他的怀里终得安宁。而他却僵立在那儿,不置一词,用凝重的目光直刺她们。

她俩各自回忆自己方才说的哪句话,会招致王爷的责罚?可就她们俩的对话而言,恐怕是任何一个男子听了,都不会高兴。俩姑娘紧挨一起,连呼吸都怕逾矩,却又不由自主地牵起了彼此的手。

事已至此,宁王知道他总得说些什么才能收场。迫于无奈,他佯装怒色,厉言喝道,“一个个都没事干吗?!拿本王的雪奴开玩笑?李沐妍!”

她身躯一颤,对上他深邃难测的双眼。

“你给我过来!”他吩咐完便转身而去。

李沐妍得赶紧跟上他,她松开翠屏的手,临行前又叮嘱了一句,“有事先来找我,千万别做傻事!”

翠屏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独自跪在原地,呜咽良久,方才离去。

李沐妍追上了王爷,才跑了数步,她竟觉吃力得很,肚子都跟着抽筋。

宁王多瞥她一眼,见其蹙眉护腹,一脸苦楚。他放慢了步伐,直至停下脚步,有些话本想到了书房再质问,此刻便已脱口而出,“所以那些都是你肺腑之言?男子在你眼里皆是如此不堪,本王也如同你爹一般?”

她紧握双拳,却难掩战栗,“王爷恕罪,奴婢是不想看到翠屏犯糊涂,有些话没过脑就说了。奴婢的爹怎能与您相提并论?”

“这么说,我连你爹都不如?”

“嗯?不是这样……”

“哼……”他揉着雪奴的脑袋,不禁微扯嘴角,“镶着宝石的麻袋?呵……李二小姐,你未免也太以己度人了。”

她真想问他:不然呢?至死不渝的爱情神话,终究只书写在话本里,诱使待字闺中的少女们,前仆后继地嫁为人妇。可自幼至今,她就没见过哪个男人能做到坚贞不渝。昔日满怀憧憬与爱意之少女,终成独守空房的怨妇,用肚子担下家族荣辱,用血汗填满柴米油盐。最终,她容颜老去,受百般嫌弃。而春秋万载,诗人再写新篇,又哄得一群少女钻茧自缚。李沐妍见得太多了,连她自己都是从那样的茧里诞生而来的……

“你在想什么?”王爷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没,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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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写得好!酣畅淋漓!

第55章 美丽既是原罪

李沐妍近日似是病了,胸中常郁一口逆气,不上不下。这大晚上的,她却夜不能寐,与她同屋的俩丫头鼾声此消彼长,胸闷欲呕的她,索性披衣而起,悄然走出了屋子。

时值盛夏三伏,唯有这四更时辰稍透凉意,可那蝉鸣依旧在耳旁聒噪。她刚踏出院子,就见黑黝黝中有一团比黑夜更是阴森的身影。“啊!谁在那儿?!”她吓得惊退数步。

那团人影踽踽走到月光之下,轻声道,“妹妹,你不认得我了?是你叫我有事就来找你的啊。”

那女声空灵寂寞,幽幽飘来绝望。李沐妍以为自己撞了鬼,“我,我……”她愣是僵死在了那儿。

直到那女鬼又不紧不慢说,“你见着鬼了?我是翠屏呀。”

“翠屏?”李沐妍方凑近一些,辨认出眼前人的确是她,这才续上一口气,“原来是你,吓死我了。”

翠屏笑话她,“瞧瞧你,定是干了不少亏心事。”

李沐妍无从否认,只护着噗噗乱跳的胸口,“你怎这么晚在这里?是来找我的吗?”

翠屏不以为意,轻笑一声,“呵……倒也没想着要来麻烦你。只是听了你的话,记进了脑子里。这脚底下走着走着,就到你这儿来了。欸,你怎也在外头?”

“我也睡不着。”

“嗯……都是一样的。”翠屏幽望一眼玄黑的天际,叹着气转身走了。

今晚的她太古怪了,不禁让李沐妍心生警觉。她走近翠屏,竟见其衣衫不整,外袍上甚有多处撕扯痕迹。“翠屏,等等!”她拦住她去路,“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怎么搞成这样?”

“咦?啊……”翠屏跟着李沐妍的目光,也一同打量了自身一番,随后却浑不在意地嗔笑起来,“这没什么……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

“翠屏,你快点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翠屏折下眼角,似无缘由的泪水顷刻垂落,她却语气淡薄道,“说来话长,你若是无事,就同我走走吧。”

李沐妍将自己的外袍披上翠屏之肩,随她一起向花园步去。

“沐妍妹妹啊,我一直觉得你命好,好得让我嫉妒。你先别急着反驳我,听我把话说完。”翠屏信手择下身旁枝头一片叶,捏在手里捻丝,“我生来并不叫翠屏,还是有个全名的,姓什么我不记得了,但家人都叫我小水。小水在她九岁时,被自个儿爹欺负了,说要是她张大没人要,就自家留下照顾兄弟。可不知是小水走了霉运还是好运,十二岁时被老爷看上,买到了府里。小水伺候了几年老爷,学了些做小妾的规矩。原本日子就该这么混下去的,结果老爷死了,小水没了靠山,就被当做物件卖到了窑子里。”

翠屏掐着叶子,指尖染上半抹汁液,“不知小水是又走了霉运还是好运,她十七八岁时,长得那叫一个漂亮。那窑姐儿的活儿干得风生水起,前脚大爷刚走,后脚公子便又来了,不知一日要换多少回床褥。直到有一回,小水遇见了一位她喜欢的公子……呵,窑姐儿和恩客两情相悦了……”

翠屏手中之叶,被她撕得只剩叶茎,她却仍捏在手里不停搓玩,“小水有了个孩子,她很确定那就是他俩的。她将这喜事告予那公子,谁知隔日,他手里却举着一纸状书,说她若再死缠烂打,就要去衙门告她诬陷欺诈。小水受够了,她就不该相信任何人。她喝下了落胎药,独自一人逃来了王都。小水要重新做人,可她这辈子最拿得出手的,就是她自己啊。”说到此处,她得意一笑,“听闻宁王妃过世,宁王身边正缺女人。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她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伪造户籍,疏通关节,改头换面之后到宁王府做了下人,希望能凭自己的本事,做一回人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