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1 / 1)

有与李沐妍交好的友商更是直言不讳,“李掌柜啊,你可真是深藏不露,竟有个身为镖旗大将军的兄弟!将军果然身手不凡,瞧那干活起来的利索劲儿,一个能顶十个。我还听说,商会那帮人有意破例让你加入商会呢!我在这儿提前祝贺李掌柜啦!”

“商会要让我破例加入?!”李沐妍闻言,一时摸不着头脑,“慢着,你口中我的兄弟,该不会是在我铺子里帮忙的那个大高个儿吧?”

“对啊。他不是你兄弟李沐修吗?大伙都这么说,难道不是?”

她不置可否地搪塞了过去。回家时,恰逢吕老一家前来辞行。

吕明芝见其归家,顿时喜上眉梢地朝她挥了挥手,“沐妍,你这是去哪儿了?我们要走了,寻你不着,正着急呢!”

她放下篮子,小跑着去挽起吕姐姐的双手,“方才我去采买了些原料,你们这就要走了?待我去备些点心,供你们路上消遣。”

张尚书急忙摆手,笑道“有了有了!沐悦与你姨娘已为我们备了一车的点心,足可享用至明年的了。我们此番特来与王爷及你道别,现在倒又吃又拿的,真是不像话了。”

众人皆闻言而笑,李沐妍四周张望,这才瞥见萧灼与吕老正在角落里,神情凝重地交代着什么。

这时,吕明芝亦显神秘起来,将她悄悄拉到了一旁,窃声问道,“沐妍,王爷连日来都待在这儿呢?你们是打算……?”

李沐妍轻轻摇头,唇角扯出一丝苦笑,“我也不知道……”可吕姐姐的眼神揪着她不放,她招架不住,只好招了,“你说说他这人,这么多年不联系,如今好端端的又突然找来。我知道他想要什么,他也知道我想要什么。可他却还呆在这儿一天天耗着,等着一件没结果的事。就是个笨蛋嘛。”

“他笨?”吕明芝意味深长地抿嘴一笑,“那你明知这一切,还陪他一起耗着,你不比他还笨?小心你俩这样耗来耗去的,耗了一辈子。”

李沐妍险些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好在及时打住,她理了理自己的思绪,方回应道,“姐姐,我明白了。这次我不会再逃避了。”她再次郑重地挽起吕明芝的双手,语重心长地诉别,“姐姐,谢谢你多年来对我们全家的关照。当年莽撞,却意外换来与姐姐相识一场,沐妍此生足矣。姐姐下回再来时,我定要让瑞知香成为本州贡品,不负姐姐及吕大人多年来的厚爱。”

“瞧你,你我之间何必拘泥?你若需要姐姐,尽管开口便是。对了,说到当年,我得还你个礼……”吕明芝眼波流转,心思灵动地狡黠一笑,她翩翩而去,留下李沐妍在原地愣神。

须臾,众人在铺外道别。临行之际,吕明芝坐于马车之中,招手请萧灼至窗前。她拿出一枝方才在河边折下的花菱草,巧手插入他发髻之间,又对他低语了几句。

他闻言侧首,目光寻向李沐妍。李沐妍许已猜到了她的用意,顿时一脸羞赧地匆匆躲入了后院。

萧灼在小豆的眼皮子底下追上她去。见她踏入库房,他亦迅速跟进,并将门锁上。

未及她回身,他已自后紧紧环抱住她。

“萧灼你……”

他不搭理她,只顾沉浸在这温煦之中。

一…二…三…四…五…十七…十八…十九……

他突然开口,“你和吕家小姐感情真好。”

她扶着他的臂膀,好奇地探问,“吕姐姐方才与你说什么了?”

他憋着坏笑,低声呢喃,“是悄悄话,不能告诉你。”言罢,他将她转过身,摇头晃脑地显摆自己的花簪,“好看吗?快摘了去吧!我生平都没戴过花簪,怪别扭的。”

“没门儿!”她别过头去,不管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她都不想接这茬。“你戴着便是,还挺好看的。”

“什么嘛……”他欲言又止,只见她眸光一凛,他只得悻悻然嘟囔,“欺负老实人……”

她轻叹一声,翻出一只箩筐,顺手抛到了他怀里,“好兄长,你怎如此啰嗦呀?!蜂蜜不够了,陪我进货去吧。”

……

蜜坊坐落于富宿城郊外,量以脚程,一个来回得小半日。途中,萧灼主动向李沐妍坦白了自己冒充李沐修的初衷,“一开始我就想好了,若有人要打听我的身份,就说我是镖旗大将军李沐修。沐修长年镇守边疆,多年不曾踏足王都,这小小富宿城谁知他长什么模样?如此一来,一则可杜绝那些不堪入耳的谣言;二则他们知道你与大将军的渊源,亦能敬你三分。我好歹也是在皇城里长大的,如何处理这种事,我还不懂吗?那晚在大街上,纯属一时气话,你……”他苦笑着避开她的注视,扭捏地,逞强地开口,“你都揍过我了,可以了吧?”

“嗯……”她心弦微动,纤手拈起一绺秀发,于指尖缠绕,“所以……你没变?你还是那个送我火折子的人吗?”

闻听此言,他眉间意外地一蹙,随即又甚是诚恳地努力颔首。

她若有所思地漾起笑意,大步朝着蜜坊先行一步。

蜜坊里,萧灼静静在一旁看着她与坊主攀谈。二人和颜悦色,你来我往地就这进货价格磋商许久。最终,坊主虽唉声叹气,却仍含笑应允了她的出价。临走时,她竟又馈赠那坊主一包珍稀的药材。

回家的路上,萧灼问她这一进一出也没占几分便宜吧?

她却淡然一笑,娓娓道来,“生意归生意,情谊归情谊。生意上的事儿可不能马虎了,但那坊主的母亲病重,正需滋补。所以情谊上的事儿嘛……哈哈,就随便吧!”

她兴致盎然地走在前头,走着走着发现他被落在了后头,只看他驻足原地,又赖着不走了。她轻挑眉头,略带揶揄地开口,“怎么了?我又何处惹恼了大人?还是这几十斤蜂蜜太重了?”她叹气道,“算了,我帮你分担些。”

“不必,只是……”他着实无法再掩饰,只得无地自容地扶起额角,难以启齿地笑道,“沐妍,我看不见了。”

“啊?什么?!”她惊愕失色,万分焦急地上前去揽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他眼神涣散,已无法再聚焦于她。她不知怎的,泪水顷刻堆砌于眼眶,“你还看得见我吗?完了,你果然还是瞎了?!怎么办……怎么办……”

“不,不是的,你别着急!”他摸索着寻到她的双手,紧紧握在掌中,“是今日阳光灼人,这周围又空旷无遮。我的眼睛不能受暗,也难承强光。待日头稍落,我便又能看见了。”

“真的是这样?”她仰头观天色,时值春逝夏至,日头一日毒过一日,今日更是晴空如洗,云影难觅。她收了收泪水,气呼呼地嗔怪起来,“你早说嘛!我就不让你陪我出来了。你要是瞎了,我怎……你可别指望我会伺候你。”

他闻言,心中一沉,“嗯……”虽不曾奢望她温言软语,但这一句,仍是刺心。

她心急如焚,未顾得上他的怅然,匆匆于旁侧大树下拾得几片阔叶,遮至他眼前,“快别睁着眼睛了!先拿着这个把眼睛挡起来!今后晴天外出,都要戴上那种黑色的帷帽,记住了吗?!”

“没这么严重……”他似带不悦地应下,凭着手感摸出这手中之物无非是两片树叶。随即,他眉头一皱,不屑地将叶片抛掷于地,“树叶子?拜托,我可是宁王殿下!你让我拿着几片树叶子走在街上,岂非贻笑大方?”

“这不是为了你的眼睛好嘛,你要是真瞎了怎么办?!”

“你就是爱杞人忧天。我小毛病而已,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可能会瞎掉?”

“不是一天两天了?”

“嗯。”

她骤然变了脸,铆足了力气狠狠推开他的胸膛,“萧灼你什么意思啊?!”她怒火中烧,不解气地又推了他一把,“你到底是不是来和我复合的?!还只是想来气死我?!”

他目不能视,更没明白她何故突然发火。“你在说什么?我……我不为了和你在一起,我在这里干什么??”

“那你干嘛这样?我想问你,你到底在做什么?!”她言语中掺杂了些许不易被察觉的哽咽,“我讨厌你,我讨厌死你了!我的生活原本井然有序,几时起床、几时营业、盘账、休憩、打点上下,事事皆在我掌控之内。我深信,假以时日,瑞知香必将成为整个安州最知名的字号,到时我就来找棠棠……我本来都筹谋好了,你租的那间宅子,年底前,就我把它盘下来,两块地一打通,这样瑞知香就有了个堂吃的地方。这下可好了,你不请自来,你还把棠棠带来了,你还住到了那里头,谁让你住进去了??”

她别过头去,似是不愿再多看他一眼,话音早已泣不成声,“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让人难以忍受?我根本受不了你每日在眼前晃我心神!你凭什么每日都来亲近我?你……你害得我无时无刻不在等着,家里,铺子里,每一个地方都沾染上了你的气息。我甚至还要数数,今日你抱了我多久,较昨日……是不是短了些?为什么??是我表现得太主动了,还是太矜持了?我疑神疑鬼,夜不能寐时,我就打开窗户偷偷望你的寝屋。你从不留灯过夜的,如今却在屋里彻夜点灯,我知道一定是你看不见,故意留着的……”及此处,她已是泣不成声,一时间难以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