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你想让谁回来?萧灼愣愣地看着她,且在心里质问。
她的笑意很快又染上了委屈的凄凉,含泪向他伸出手,用一根手指勾上他的腰封,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拉倒在了自己身上,紧紧环住他的脖颈,泣声倾诉,“你回来了,你可算回来了……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我一直在这里等你,等你来带我走,可你就是不来……”泪水如泉涌,她已无法再说清字眼,越是埋怨,越是紧抱他不放。
萧灼在触到她的瞬间便已沦陷,在沾上她眼泪的同时,更是失守了所有怨恨。他却仍要确认一番,“真的?你等的人是我?”
她骤然松开他,捧起他的脸颊,与其额头相抵,红着眼睛诉说,“我一直在等你,等啊等,等啊等……”她颤着声,指尖亦然,“可你到底去哪儿了?你害我像个笨蛋一样,让我一直做着会有天底下最好的人来爱我的白日梦。可我从未等到过你,直到现在还总幻想着你就在我的身边。”她泣不成声地再次将他搂紧。“可你根本就没有回来找我,你早就把我忘了……”
“我怎么忘得了你?”瞬息之间,萧灼也紧紧回拥了她。内心被自责填满,是他没给足偏爱,这一切的错全在于他。他抚着她的脑袋,眼中含泪,正欲开口。
却闻李沐妍在抽泣中低语,“那就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大哥哥,我想我这辈子真的只能爱你一个人了,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
一瞬间,萧灼的泪花瞬间凝成了冰渣,脸色也变得冷硬,他拉开她,目光漠然地质问,“你管谁叫大哥哥?”
她梦里的夫君消散而去,她口中仍依稀唤着‘大哥哥’,随即便沉沉睡了过去。
萧灼难以置信地往后退离,心神不宁间踉跄地撞上身后的桌凳。此刻,他终于恍然大悟,“我真是个可怜虫,明明于你而言什么都不是,却还是放不下你。呵……宋文信、巫马霁、大哥哥……你生命里的每一个男人都比我重要。看来被关在宁王府,真是碍着你水性杨花了。”
“哒哒?爹……”一旁,棠棠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来,看见眼前的陌生男子又莫名叫起了爹。
他走去她身边,她朝他笑了笑并张开双臂,这是他此生见过最纯粹无邪的奇迹。他本能地将她抱入怀里,棠棠亦自然而然地依偎进他的胸膛。
萧灼得不到爱,又放不下恨。在搂住棠棠的那一刻,他决心已定,用匕首在棠棠的摇床上刻下一行字:欲寻女儿,归来求我。
随即,他转身带着棠棠离开了她家,翻身上马,抱着女儿一路朝着王都奔去……
第121章 柔女子为母刚
李沐妍历经十月怀胎,诞下爱女棠棠,为她取名李环,寓意万物美好环其左右。
棠棠当真是个小福星,自她呱呱坠地,这一家子的日子便是日渐红火。糕点摊一举拿下牛夫人的订单,在城中声名鹊起。不出几月,她们便在最热闹的那条城隍街上盘下了一间铺子。以瑞香之名,定下“瑞知香”的字号,听着颇具百年老店的意味。
瑞香收了沐悦为徒,忙碌之余,日日钻研新品;李沐妍则主外,负责招徕顾客与管账;孙姨娘忙着操持后勤,与阿玲一同照看棠棠。阿玲虽有疯症,但棠棠只有在她的怀里,才睡得最踏实。
岁月匆匆,不知不觉棠棠已到了咿呀学语的年纪。她承袭了娘亲的性情,会走了就想跳,会跳了就想攀树。或许,她还多多少少继承了些父亲的禀赋,李沐妍一辈子没学会的上树,棠棠一岁多便学成了。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一向活泼外向的棠棠,突然再也不闹腾了。附近的孩子们外出嬉戏,她也不再随行。或有几度,李沐妍还想请邻居的哥哥姐姐们带棠棠去玩儿,可棠棠却哇地一声啼哭起来,躲在她身后,半步也不愿离开。曾经的小淘气,如今成了闷油瓶,一家人都不知这到底是怎的了?
去年春夏和煦之交,棠棠在铺子门口结识了一位小乞丐,估摸着也才三四岁模样,棠棠日日与他为伴。李沐妍看这可不是法子,便将那小乞丐请进铺中,经一番打听才知,城外的破屋子里还住着好些个与他一样无父无母的孤儿。
家人们一合计,心念这开店以来一帆风顺,多亏了神明护持。光上香供奉,何足以回报?如今尚有盈余,理应用来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故此,在一家人鼎力相助下,李沐妍租下了一间废弃的老宅,将其改造成了一所收容孤儿的学堂,命名为‘慈幼堂’,并聘请了乡里的老秀才来给孩子们授课。
这下棠棠的小伙伴们都有了可遮风避雨的新家,她的小脸蛋上再次有了喜色,性子也日渐开朗了起来。
转眼到了今年春夏,某日,铺子门外突然来了一群闹事之徒,个个将手中发霉变质的瑞知香方糕砸在了店门前,口中辱骂连连,引来百姓驻足围观。李沐妍不惧,慨然出门应对。
那领头者气势汹汹,指着她的鼻子就是一顿问候,“你这瑞知香就是家黑店,卖毒点心!我家孩子吃了你家的东西,到现在还躺在医馆里没醒呢!你告诉我怎么办?”
另一人跟风附和,“我老娘也差不多要咽气了!都是你们这家店害的!”
紧接着,那七八人争相控诉,将李沐妍围堵在了门前。
她处变不惊,弯腰自地上拾起一块破碎的方糕,捏在手里细心端详。随即,听她冷哼一声,缓缓道,“我家方糕每日新鲜出炉,因选用糯米精制,故当日品尝最为软糯,次日边缘则会微硬。依近日气候,五日方会霉变。但可惜你等所持的这些皆是上月十七购得的。”
领头者不甘,质问道,“你何以断言这些方糕是上月十七日所购?分明就是我昨日买的!”
她朝全场投以淡然一笑,径自踏上台阶,从容不迫地吩咐沐悦去取来某样物件。同时,她向众人娓娓解释,“敝店因与邻县生意往来频繁,为便于记录每块方糕的生产日期,我们特制了四十二枚花型印章,分别对应十二个月份与三十个日期。每块方糕上均盖有两处印花。如我手上你们拿来的这枚,刻的是菊花与百合,对应上月十七,而昨日的印花应当是玫瑰与芙蓉。”
话音刚落,沐悦便从后厨携来了那四十二枚印章,每枚均标记着对应的日期。这下闹事者的谎言便已不攻自破,可那领头者仍不肯罢休,“我不管,反正就是吃了你这发霉的东西生病了,我要让你这铺子声名扫地!”
“荒谬!”李沐妍冲到了那人面前,直面他道,“你若当真觉得自己占理……”她厉声质问,狠狠抓起那人手臂,“可敢与我对簿公堂?!敢在我门前砸我招牌,可敢去衙门击鼓鸣冤?!你敢吗?你不敢,我敢!”
“你!你!”领头者被其气势所慑,支吾其词。
其余闹事者闻听‘衙门’二字,纷纷心生畏惧,退缩不前。直到此刻,那幕后主使才终于按捺不住,钻了出来,“李沐妍,你别他妈大呼小叫的!”
在场众人纷纷侧首,只见路口另一头的台阶上,正立着刚刑满出狱的唐家少爷。其旁,一女子眉目含悲,似在苦苦相劝。唐少爷一甩那女子,疾步穿过人群,直逼而来,“李沐妍,没想到是我吧?本少爷重获自由,依旧是条好汉!你我的恩怨,还没完呢!”
她瞥了他一眼,还以为能是什么狠角色,闹来闹去又是这不成气候的夯货。她轻蔑地笑道,“两年牢狱之灾,竟未让你长进半分。你这陷害人的手段甚至还不进则退了。”
“你!”唐少爷气急败坏地张牙舞爪道,“好,我要让全城百姓都见识见识,你这铺中的女人都是些什么货色?我看届时还有谁敢光顾你这破店!”
这时,被唐少爷撇下的女子挺身而出,开口便是哀求,“相公,你别再闹了。我们好好过日子不好吗?何必再与李掌柜纠葛不休?”
“要你啰嗦?!”唐少爷粗暴地一把甩开发妻。在一旁的暗卫大哥看不下去,推搡间给了他两拳。他捂着下巴,可算抓住了她们的把柄,“哦哦!好啊!大家来看看啊!瑞知香仗势欺人,殴打良民!不仅售卖毒糕点,还公然行凶!还有没有王法啊?!”
“本官倒要看看是谁在此滋事?!”
人群中,声如洪钟的县令宋文信率领众衙役匆匆赶来。
那唐少爷见到县令,顿时如老鼠见了猫,慌忙躲去妻子身后。其妻也忙不迭上前为他辩解,“宋大人,民女已经拦过他了,他已知悔过,我们正打算回去呢。大家都散了,散了吧!”
宋文信震一震袖,神色严峻地质问唐少爷,“莫要躲在妻子身后!本官问你,是不是你在此地无理取闹?”
“我……我……”唐少爷支支吾吾,半晌凑不出一句句子。
宋文信又转向那些闹事的同党,“你们可知此人两年前因栽赃陷害入狱,方才刑满释放。你们随他为非作歹,是也想赴他的后尘吗?”
县令寥寥数语,吓得那群乌合之众仓皇逃窜。唐少爷失了人势,更是噤若寒蝉了。他娘子护在其身前,再次为他恳求,“宋大人,既然那些闹事者已去,此事能不能就算了?且当是我求您了,大人?!”
宋文信看向李沐妍,与其互通了眼色,随即正色道,“务必对他严加管教,切莫让他在歧途上愈陷愈深了。”
“是是!多谢宋大人开恩!!”唐少爷之妻感激涕零,连忙拖拽着丈夫悻悻离去。
人群渐散后,李沐妍邀宋文信入店,为其斟上一杯香茗,娓娓道,“宋大人,方才真是多谢仗义相助。”
“沐妍你客气了,维护法纪,本是我分内之事。”宋文信接过茶杯,神色亦如在公堂上一般端正。
“正是如此,我方才才没拦你。”她笑了笑,在他对面落座,“但即便你不来,我也能打发他走。只是,那姓唐的劣迹斑斑,还请大人继续留心。他这种人,即便放过了我,也难保不会祸害其他女子,尤其是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