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您的母妃……”她及时噤声,险些忘记他曾说过,他的母妃只是个花房宫女。
他行到床边,挑拨床帏,漫不经心地问,“你有兴趣听我母妃的故事吗?”
这是一双明柔又满怀热忱的眼睛。在昏室之中,他额上的花钿,将他衬得阴柔多情,着实美哉。在不被世俗所限的心灵深处,李沐妍直想霸占了他。罢了,那便听他说说他母妃的故事吧,反正她也一直很想知道。
两人坐在榻沿两侧,萧灼娓娓道来,“我儿时并不得父皇的宠爱……”他眺望心中远方,忆起了过去,“母妃只是宫中看管探梅林的宫女。一回,她捧刚折的梅花去后宫,路遇迎面而来的圣驾。父皇瞧那美人捧着一束梅枝,美而不自察,当晚便宠幸了她。”
他无奈地笑了起来,“自此,母妃被封为答应。被父皇宠幸是母妃的第一难,第二难便是生我。不能侍寝后,母妃即遭冷落。后宫乃风云瞬息万变之地,多亏太后庇佑龙嗣,母妃才能顺利活到产子。”
他见她越听越害怕,便探身握住了她的手。“我出生时,母妃已失宠多时。她本就只是个能识几个字的宫女,一朝失宠,这后宫便再无她容身之地。我一出生就被带到了皇子苑,整个童年都在那里度过。唯过年时,得太后恩准,我才能与她见上一面。”他自顾自摇了摇头,“她住在一破旧小院里。我至今还记得那屋子即便关紧了门窗,仍能透进风来,炉里更无半块炭火,我的母妃病得很重。”
“她……”
见李沐妍面露焦愁,他反倒安慰她一般地再次握紧其双手,“我那年十岁,母妃倚在床上……嘱咐良多。她没跟我说要出人头地竞争皇位之类。她只说天冷了要多穿衣服,读书和练功别太辛苦,长身体的时候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要对自己好,但吃点亏也有好处……”他的苦笑渐渐从脸上消失,“那之后没多久,母妃便病逝了。”
他像在述说一个从别处听来的伤心故事,淡淡一笑便忘了,转头发现她倒哭了,“怎还哭上了?”他更是笑了。
“没事,奴婢想到自己的娘亲了。”
他默默递上帕子,接着说,“后来父皇早早赐我前往封地,直到十五岁时,先太子英年早逝,所有皇子皆被召回王都,我这才得以回宫。之后的事世人皆知,我助皇兄登基,功成身就,被封亲王。当上亲王的头一件事,就是为我母妃追封太妃之位。母妃的骨灰一半被我带了回来,另一半葬在了她的家乡。”
“若是您母妃知道您此生功勋,定会为您骄傲。”
“会吗?”他沉思了一会儿,“你知道吗,她生前只要我答应她两件事。”
“什么事?”
他答,“宫女年满二十五岁便可退役离宫,她原距此仅差两月。她说她的梦想就是攒点嫁妆回家,寻知心人,生儿育女,养鸡放牛,过平静日子。可惜她遇到了父皇,他只爱了她两个月。但她知足了,因为他毕竟是人皇。她以为至少还有孩子是她的,可惜她错了。她在那空荡荡的破院子里守了十年,她爱的那个男人再没来看过她一眼……”
“所以,她要我答应两件事!原话是:我只盼你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若能遇佳人,你俩相爱,这辈子就只她一个,别伤了她心。她要我答应她。”他笑了起来,“我才十岁,她就要我答应这种事?”
“那您答应了?”
他冲她毫不谦虚地点了点头,“嗯,当然答应了!”言罢,他突然没心没肺地松了手,双手撑着床人往后仰,“唉,还挺亏的是不是?想我萧灼玉树临风,位高权重,竟只能讨一个妻子。哎,算了,谁让我答应了母妃的?”
李沐妍的泪珠子顿时全消了。适才刚同情他,这会儿又不正经了,“怪不得……”
他释然而笑,忽又敛容,正色按住她双肩,“我这个人你也看到了,品行就这样了。唯独男女之事,我是认真的。我……”
他言辞恳切,已无丝毫玩味之意。李沐妍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浑身飘然之感荡然无存,她急飕飕站起身来,“时辰不早了,王爷您早点休息吧!”
“你是在邀我睡这儿?”
“不是!”
“哈,瞧把你吓的。”他起身理了理领口,“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但是我的话,都是认真的。”离开前,他停下脚步,再一次明着暗示她,“沐妍,我是认真的。给我点时间。”
第78章 谁夺我小娘妻
{本章安玲公主 x 莫嫔支线,含小小橘车}
话道安玲公主,年已十九,早到了婚配的年纪。可她似毫无嫁意,蹴鞠大会回回都去,也未尝见她中意过哪家公子。
容盈盈已成朔王妃,出入宫内反倒成了麻烦事。然公主不甚介意,因为她还有莫嫔相伴。莫嫔永远也不会离她而去,将来无论嫁与何人,但有莫嫔相伴便是足矣。
公主在宫中戏台上,假模假式地学唱戏。只道这萧家人种身长,她扮作小生模样,那是一身抖擞长袍舞乾坤,气宇轩昂不输郎。只怪她刻意胡闹,那嗓鸣如杀鸡,愁得莫嫔在台下怨她,“你这傻丫头,快下来!我耳朵都快聋了!”
“哎!”公主绕了圈折扇,举手邀约,“莫嫔娘娘,小生唱得辛苦!汝何不登台共吟?”
莫嫔拿帕子掩着笑意,“不要,真丢人。”
“啊,啊,啊,啊”公主四声“啊”字,音调各异,学着戏腔往后踉跄了几步,叹曰,“汝竟觉丢人?!啊!吾心伤矣,伤矣!”她一屁股坐地,演上了哭戏。
“好好好,拿你没辙……”莫嫔由宫女搀扶上台,俯下身似如本能地将公主搂入怀里,“我陪欢逸唱,可你得好好唱,瞎胡闹可不行。说吧,想来段什么?”
“嗯……”公主枕在莫嫔胸脯上,倒也想了阵才道,“那且来段梁……”
话未尽,戏楼外传来一声‘皇上驾到’。原是皇上途经此地,闻戏院嬉闹,遂来一探。
两人相扶着起身行礼,皇上赐她们平身后,他审视着公主说,“欢逸,你这是何打扮?”
父皇的口吻里已夹杂了责备,公主却天真未觉。她整了整衣冠,傲气斐然地答,“回父皇,这可是戏里小生的装扮。儿臣,可还入得父皇法眼?!”
皇上岂不知此乃小生装束?
见公主懵懂,莫嫔忙上前打圆场,“回禀皇上,公主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昨日还同太师探讨易经,今日是太师休沐,公主才得空来此小打小闹。不曾想惊扰了圣驾,还望皇上恕罪。”
公主见莫嫔为这点小事如此谨小慎微,她正躬在一旁执扇掩笑。
皇上拨弄着念珠,看似轻描淡写道,“哦,原来如此,也算不得惊扰。兴趣广泛本是好事,但身为一国公主,更应知道兴趣也有贵贱之分。这戏台子,以后不许再登了。”
“什么?!父皇……”公主惊愕之际正要反驳,却被莫嫔暗暗拦下。
皇上接着道,“好了,既读了易经,下回考皇子功课时,你也来吧。”
“啊?!”
皇上留下此话后,便起驾而去。
“惨了惨了!莫嫔姐姐,你害惨我了!”公主慌得捶胸顿足,“我那哪是探讨,分明是被太师训得狗血淋头。这下该怎么办啊?!”
莫嫔握她双手,不叫她乱了阵脚,“傻欢逸,看不出你父皇都不高兴了吗?再说下次考功课还早呢,我多陪你用用功便是。”
公主犹有不甘,“父皇也是,对我愈发严苛了。我还是早日找个人嫁了吧,省得还要背书。”
莫嫔轻笑着推了推她,“你也不怕羞,堂堂公主竟要为了逃课嫁人。”
公主却道,“本公主早就想搬出宫住了,只是不知该如何向父皇开口?”她从其身后环住莫嫔,“莫嫔姐姐,待来日我寻得一乖巧听话郎做夫婿,让他伺候我,孝敬你。你我二人离这宫去,余生继续过这般神仙日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