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梁松开?手,转而帮水鹊按住棉球。
梁湛生?偏下头,对水鹊道:“看看舌头。”
水鹊听话地张嘴吐出舌头来。
舌苔薄薄的白。
梁湛生?看一眼?,点头。
水鹊收回去,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是寒喘,平时注意保暖,别受寒冷刺激。”梁湛生?手中拿着张纸条,包尖钢笔刷刷写得?飞快,交给助手去拣药,“一会儿快点回家去换衣服,不然感冒。”
皮下注射,药效起得?快。
留在卫生?所观察的一刻钟,助手正在拣药,水鹊气息重新稳定,脸色已经缓慢回暖了。
梁湛生?往他手里塞了两颗糖,一颗淡黄色,另一颗粉红色,都是圆锥状。
水鹊茫然地抬眼?看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突然就给他送糖了。
谷莲塘这位曾公费补贴到大城市里受过培训才回来的乡村赤脚医生?,还相当年轻,看着不到三?十岁。
骨架修长,似乎经常锻炼,覆盖的肌肉劲瘦。
五官英拔,气质却并非一丝不苟,衣衫袖子是随意挽起的,裤腿边角是清早出急诊沾了露水和少许草茎泥浆的。
水鹊拨弄了一下手心的两颗糖。
梁湛生?说:“刚才打针没哭,请你吃宝塔糖。”
零食匮乏的年代?,作为常备驱虫药的宝塔糖,色彩鲜艳,口感甜,经常被?拿来当做零食哄孩子食用。
水鹊含了一颗,话音模糊:“谢谢……”
梁湛生?把五包哮喘冲剂交给水鹊,“哮喘发作时,立刻冲服一包。”
助手又依照纸条上的内容拣来十剂中药,全用桑皮纸包装好,一剂一剂,麻绳系起来,看了看,决定交到李观梁手上。
梁湛生?对水鹊叮嘱道:“平时没发作,没异常,就煲这些中药,都是健脾化湿的药材,炒白术、陈皮、姜半夏和云茯苓这些,看情?况隔日?或者?个两日?一剂,每一剂分两次服用。”
又皱着眉对李观梁说:“前段时间你应该早点报上来,每个生?产小队里谁有急症或者?旧疾劳损这样?的情?况,我都要了解清楚,否则不好报上公社去向制药厂拿药。”
李观梁点头称是,他管理下的第八生?产小队占多数是青壮年,无病无灾的情?况居多,很?少面对像水鹊今天这样?的情?况,因此?对这些生?疏不大了解。
梁湛生?想起了什么,又道:“他是村里新来的知青?合作医疗办下来了吗?”
水鹊不清楚这件事,他看向李观梁。
李观梁解释:“会算在下个月发下来给公社的补贴里。”
梁湛生?点头,“那就不必收药钱了。”
谷莲塘前两年文件下来,就办起了合作医疗,社员每年缴两块钱,全年看病拿药不需要花钱。
西药那些成药,由公社向制药厂那边以便宜的价格拿药,就用的每人年初缴费的两元钱,要是经费还不够的,赤脚医生?和助手卫生?员上山采药,队里也划出来一块地,给卫生?所种?中药材,七凑八凑,中西结合,有时候偏方验方一齐下,总能把社员们的病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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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其他下地干活的社员一样?,赤脚医生?和卫生?员也是拿工分而非工资。
唯一有差别的是,他们有额外的补贴。
梁湛生?问水鹊:“你平时跟着他们下地干活?”
水鹊点点头。
梁湛生?眉峰紧紧皱起来,对李观梁道:“换一个工种?吧,发作这么严重,他的身体情?况不太?适合长时间的繁重体力劳动。”
水鹊坐在床沿,心虚地靠了靠脚。
也不算太?长时间太?繁重?
他的活几乎都让李观梁包揽了,李观梁忙的时候还有别人搭把手过来,他每天就在田间地头逗逗小蝌蚪。
李观梁赞同梁湛生?的话,道出原本的打算,“大队的乡村学校还没填好地坪,等到竣工了,就打申请让水鹊调到那边去。”
乡村学校没办好,村里的小孩就只能到县城里的学校去念书,不仅路头远,一来一去就要走大半天,天不亮就要起来,月亮高悬了才回到家,而且学费收得?也贵,村里很?多人家交不起,觉得?教育识字还没有回家念农业大学的重要,就干脆让小孩辍学回家种?地干活。
上下游的村子里,就数谷莲塘条件不错,公社拿了钱出来,去年就开?始动工建起外面红砖内里水泥白墙的两层楼高的乡村学校,原本还想学县城里的学校外边贴瓷,但是经费不够,只好作罢,先?用来把做操场用的地坪修好。
村里适龄的孩子也就一百来号人,两层楼,一层楼有五个教室,绰绰有余了,估计到时候还会接收上下游其他村子的小孩。
他们正说着,有人敲了敲卫生?所的门。
李跃青立在门边,衣衫干燥,只额头沁汗打湿发际。
提着个布袋,装的是两个人的衣裤。
“民警下来了,让我们跟到派出所去做笔录。”
谷莲塘没有派出所,派出所位置在黄泥圩那边,上下游的村庄算一个乡镇,都归那个派出所管辖。
李跃青看起来是把王升押到了大队,得?到指示又跑回去换了衣服,还拿了两个人的衣裤过来。
卫生?所其实离李家有好一段距离,来回走路大约得?四十多分钟,水鹊他们在卫生?所里逗留了才不到半小时,李跃青估计来回都是跑步赶来的。
时间紧,他没功夫去知青院里和其他知青说,让找水鹊的衣服,李跃青拿的还是之前下雨天水鹊借过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