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岛这边盛产大黄鱼,附近居民?最爱的基本是?马鲛鱼,大黄鱼和带鱼。不像内陆城市吃鱼不容易,海岛靠海吃海,鱼虾蟹这些东西便宜量大,基本都能?敞开吃。

大黄鱼通常在一斤左右,不大不小的量,周旅让司务长送来的两?条大黄鱼则要肥美些,都在一斤半左右,两?条鱼在铁锅中焖烧,逐渐浸润汤汁的鲜香气,汤底都是?林湘过去拍美食视频时做的功课,集各家所长,口味大众鲜美。

这边锅里烧着大黄鱼,那?边灶台上的红烧肉也起锅了。

红烧肉是?冯丽的拿手?菜,她原本就是?内陆人,嫁过来随军才吃上了许多以前连名儿都没听过的海产品,怎么做怎么吃也是?跟人学的,主打一个能?吃就行。可做猪肉便是?她的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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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区。

周月竹闻着红烧大黄鱼和红烧肉的香味交织在一起,恨不得立刻吞下?舌头,忙自告奋勇将红烧肉端上桌,当即偷嘴了一块。

自己?吃完,她不忘又喂了母亲和林湘一人一块,美其名曰:“厨子不偷,五谷不丰。”

林湘正洗干净汤锅,准备煮海鲜汤,闻言一笑:“你也不是?厨子啊,我和冯姨偷吃是?合理的。”

周月竹耸了耸鼻尖,坚决捍卫自己?打打下?手?也算半个厨子的地位。

提前泡好?的花蛤,一指节大小的小虾小鱼一股脑倒入沸水中,海鲜就是?一个鲜字,什么都不用?放,就这么煮也能?煮出鲜甜味儿。

厨房里四处飘香,直直飘到门口正大步赶回家中的周生淮与贺鸿远鼻息间。

周生淮深吸一口气,硬朗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嚯,这味道鲜啊!”

叔侄俩走在一处,总有几分相似,许是?家族男人的外貌特征,一家人都是?偏硬朗的脸型,棱角分明犀利。

周月竹听到动静忙迎出去,林湘探头看了一眼,仿佛能看出这对叔侄好几分相似的影子。不过周旅长为人要和蔼许多,哪像贺鸿远老爱板着一张脸。

饭菜上桌,四方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红烧大黄鱼鱼肉滑嫩,带着几分鲜甜,在红烧的过程中裹满了浓郁的汤汁,与红烧肉一样,最是?下?饭。大鱼大肉间隙,再?吃上一口白灼虾和清蒸东风螺,虾肉与螺肉不加任何东西,保留了原始的鲜甜味儿。

一桌子好?菜丰盛得堪比过年,周旅以海鲜汤带酒,表达了对林湘和贺鸿远的感谢:“月竹这件事惊险,我和你们?冯姨事后得知是?寝食难安,幸好?你们?机敏,帮了月竹一回,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这件事我们?一家人都记着...”

见周生淮似是?越说?越煽情,贺鸿远端着汤碗打断他:“周旅,过去不愉快的事情就不用?提了,这顿饭过了就结束了。”

“行!”周生淮也是个军旅大半生的人,要不是?涉及自己?闺女,哪能?如此感慨,“鸿远,我就不跟你多说?什么。主要是?小林,你千里迢迢过来就安心留下?来,有任何困难都提出来,我还有你冯姨,月竹都是能帮必定帮。”

“周旅,冯姨,我记着。再?说?了,这些日子你们?没少照顾我,我哪里客气过?”林湘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逗趣,一时引得欢声笑语不断。

桌前四人各自喝了海鲜汤,那?股鲜甜劲儿似乎能?直冲天灵盖似的,令人回味无穷。

一顿饭吃得满足,林湘许久没吃到这么多海鲜,眼前仿佛都看见了碧海蓝天。她吃得高兴,却也察觉到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心情不大好?。

虽说?贺鸿远是?一如既往地严肃,可分明与之前不同,今日的他沉默吃饭菜时也隐隐透出些不悦。

那?份不悦不是?针对这里谁的,而是?打从心底里的不高兴,浑身都散发着寒气似的。

林湘吃着解腻的凉拌黄瓜,突然想到先前在厨房里听月竹提到贺鸿远他父亲,难不成真?的与此有关?

“咱们?在这里吃吃喝喝,就是?不知道二嫂什么时候能?过来住一住。”冯丽有心关切两?句,又问道,“鸿远,你妈近来身体如何?地里活计累吗?再?过阵子就要秋收了吧。”

秋收是?农民?一年中最忙碌的时节,遇到抢收时,能?累得脱层皮。

提及母亲,贺鸿远眉眼柔和了几分:“我妈身体还不错,上个月我就提议让她过来住,她还是?舍不得那?地儿。”

周生淮也理解,原来的二嫂单纯朴实,倒是?对土地有深厚的感情。

饭后,众人又说?了会儿话,眼见着天色不早了,冯丽看门外黑沉沉一片,主动提出:“鸿远,你送小林到招待所再?回吧。”

林湘察觉贺鸿远今日心情不佳,兴许不止今日,这几日都是?,她哪里敢让他送,忙推辞道:“冯姨,不用?了,我可以自己?...”

“走吧。”贺鸿远淡淡道。

说?罢,转身先离开了。

见心情不好?的贺鸿远还挺绅士地要送自己?,林湘在心中暗道他似乎也是?个好?人呢。

夏日夜风阵阵,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作响,清冷的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似乎紧紧贴在一起。

林湘想起自己?还没得及向贺大娘解释婚约作废一事,便问道:“我们?婚约作废的事情,你跟你娘说?了吗?我写了封信准备寄过去,贺大娘说?她能?找队里有文化的同志帮着念。”

“这件事你不用?管,信也不用?寄。”夜色中,贺鸿远的声音似乎也清冷了几分,“对了,你不是?说?让我在报名表上签字?”

“哦,对,差点忘了这个。”林湘将报名表和钢笔递过去,看着贺鸿远接过钢笔,在军人亲属确认栏签上龙飞凤舞般的三个字。

今晚的贺鸿远格外沉默,虽说?有问必答,可基本没有多余的话。林湘接过他递回的纸笔,在手?中捏紧,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就有些紧张,许是?能?看出贺鸿远心情不佳,她总觉得那?层严肃外表的伪装下?藏着的不是?愤怒,而是?悲伤。

也可能?是?自己?看错了,林湘哪里了解他,只?知道这人招惹不得。

不过他今夜如此不高兴,还主动提及帮自己?签了报名表,让自己?能?够用?他亲属的名义去参加招工,林湘心里生出几分欢喜。

“贺鸿远同志,谢谢你。”林湘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请你吃。”

月亮洒下?清辉,在贺鸿远转身时爬上他的眼角眉梢,一点点柔和了他的棱角,似乎那?个刚硬又无所畏惧的贺鸿远在此刻暂时消失,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姑娘摊开的掌心,上面?静静地躺着一颗橘子糖。

这颗橘子糖是?林湘临出门时遇到招待所邻居军嫂在哄孩子使?出的绝招,是?由金边市第一糖厂所生产的招牌水果糖。林湘见那?孩子哭闹也帮着逗了逗,结果就被小孩儿送了一颗糖。

这会儿,她将这颗哄小孩儿的糖送了出去:“送你吃颗糖,甜的!”

贺鸿远的目光一寸寸往上挪,最终落定在她脸颊,又听她道:“我住的招待所隔壁小孩儿一不高兴了,又要哭又要闹,孙大嫂就用?这糖哄他,百试百灵。”

贺鸿远眉眼深邃,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硬挺五官,此刻在月下?清辉中却难得的将硬朗的眉目染出点点笑意,粗糙的指腹捏住橘子糖一角,连带着那?粗粝的触感浅浅划过林湘掌心,有些痒。

“当我是?三岁小孩儿?”贺鸿远将橘子糖收入掌中,紧紧捏着。颀长的身形在青石路面?拉出长影,他略歪了歪头,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难得的撕开严肃冷厉的外表,竟露出几分不羁。

林湘抬眸间骤然被贺鸿远的不羁惊到,心跳兀自快了一拍。

都怪这月色太迷人,将这男人映照出不同与以往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