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消彼长,等他们抓到的人越多,被抢的村民越多,就算到时大家反应过来想反抗,也已经来不?及了。身强力壮吃饱饭的流民,和饿了好几日面黄肌瘦的村民,怎么看结局都?只有一个。
他们错了,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只想着?躲,只想着?藏,他们应该全村拧成一股绳反抗,就算反抗时有人死了,活下?来的也会是大多数!
赵老汉一拳砸在地上,脸色难看至极。
片刻后,他又无奈地叹气,可他们村子真的能做到团结一心抵御流民吗?
以他对村里人的了解,怕是很难。
被屠刀吓破胆临阵脱逃,好似也不?比现在好到哪里去,心气若没了,人心散的更快,那?时藏在衣裳下?的脖颈就如被抓住命脉的鸡,只能任人宰割。
起码现在,多数的人都?逃了,暂时保住了命。
赵小五一直关注着?那?头的情况,见十来个人进?了山,他不?由有些?紧张地咬住手指,二癞和大萝卜不?知道他们家地窖的方向,他却是知道他们家地窖在哪个位置。
虽然飘着?炊烟的位置不?是他们藏身的地方,可离得不?是很远,尤其是大小萝卜,他们没有阿爹,李婶子又是个妇人,不?晓得他们有没有往地窖里藏粮食,这几日有没有吃东西,会不?会饿得出来找吃食。
“阿爷,咋办啊,我有点担心二癞和大萝卜他们。”赵小五紧紧盯着?那?个方向,恨不?得自己长了一双千里眼?,能透过树林子看见他们的行?踪。
赵老汉心里乱糟糟的,他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那?群人真打着?这个主意,若真是如此,说明那?群流民很有脑子,起码领头的人不?是蠢货,他们不?在村里活动,所有人都?躲在屋子里,若是今儿他和小五莽撞下?山,怕是刚进?村就会被他们抓起来。
他们看见浓烟,确定了位置,这才有人进?山。
若是山上没有动静,他们就在村里一直守着?,没有分散人手漫山遍野找他们的想法。
退一万步说,就算外面有人打进?来,或者?他们打回?去,周围全是山,流民随时都?可以逃,逃之前还能顺手把他们房子烧了,让他们抽不?出心神追他们,得忙着?救火。
赵老汉深吸一口气,突然有种很无力的感觉,这群人有脑子啊,有脑子的流民比没脑子的更难对付,他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是安全的。
只要不?下?山,没有闹出大动静,流民就不?会浪费力气搜山抓他们。
想到此,他拍了一把身旁的孙子:“仔细瞅瞅能不?能看见他们?有啥动静和我说。”
赵小五头也不?抬点头,他一直盯着?呢,可惜好像没啥用,自他们进?山后就看不?见身影了。他干脆又扭头看向村长家,之前还有几个人站在院子里,这会儿也看不?见了,不?知是不?是去了屋里。
“阿爷,你?说那?些?被抓住的村里人,他们现在在哪里啊?”昔日热闹的村子此时安静得像一个鬼村,他心里有一个不?太?好的猜想,不?敢说出来。
赵老汉过了许久才开口:“阿爷也不?知。”
赵小五不?说话了,村里实在看不?出啥,他又把目光转向那?伙人进?山的方向。炊烟散发的地方也是半山腰,和他们此时所在的悬崖几乎持平,就是方向不?一致。
此时炊烟已经散了许多,只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烟雾在林间时隐时现,他也不?知是烧火的人反应了过来,还是那?群人已经找到了人。离得太?远了,他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
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
林子还是那?般寂静,仿佛?*? 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被惊动展翅的鸟雀,和早已消散的炊烟,再看不?出别的变化。
“阿爷。”
“嗯。”赵老汉深深地看了眼?那?个方向,身躯慢慢地往后爬动,直到有树木遮挡,他才缓缓站起身,看着?还趴在悬崖上一动不?动的大孙子,轻声道:“小五,走吧,我们回?去再商量,阿爷相信二癞和大小萝卜都?没事,你?大勇叔和李婶子都?是聪明人,如今定是藏得好好的。”
赵小五点了点头,希望如此吧。
爷孙俩原路折返,回?到水潭时,王氏他们刚吃完饭。
进?山后三餐就不?咋准时,基本是早上煮一大锅糙米干饭或稀粥,随便垫吧垫吧就把一日应付过去。不?过因?为前几日猎了两头野猪的缘故,逃跑那?日带上的腊肉就可以尽情敞开肚皮吃了,想着?大家伙这段时日都?没啥油水,干脆蒸了好大一锅腊肉大米饭,大米是上次吃剩下?的,今儿把粮袋都?倒了个干净。
不?方便炒菜,更不?敢让香味儿飘出去,腊肉就切成厚块铺在米饭上蒸熟,腊猪油熬出来浸到米饭里,喜欢吃野葱的再撒上些?许点缀。别说,今儿这顿午饭真的香,若不?是提前给爷孙俩盛了一大碗出来,锅底都?要被刨干净。
他们回?来的正是时候,饭还是热乎的,现在吃刚刚好。
“流民还没走吗?”他这副表情就知道此行?不?顺利,王氏给他舀了一碗水,赵老汉刨了两口饭嚼吧嚼吧咽下?去后,接过喝了半碗,点了点头,“瞧着?是不?想走了。”
“啥意思?”王氏皱眉,什么叫不?想走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活儿,扭头望了过来。
赵老汉就把下?山后所看见和猜测的事说了一遍:“老大老二老三,你?们说说这事儿该咋整,那?群流民现在霸占了我们的村子,看上了我们的庄稼,他们就这么和我们耗着?,就算我们耗得起,其他人也耗不?起,像今儿这种事日后一定会再次发生,在地窖里存了粮的还罢,能再坚持些?时日,没粮食的人咋都?不?可能一直藏在地窖里,他们要么找相熟的人家借上一借,要么就只有下?山……”
下?山的后果自不?用多说,流民守的就是你?这只白白送上门的兔子。
他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他们必须得想个办法,地里的粮食他舍不?得丢,流民惦记着?即将成熟的庄稼,说明他们也不?忍糟蹋,他可以不?用担心这茬。
可他们也不?能在山里干耗着?,耗不?起,趁着?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他们或许得想办法找几家信得过的人,大家真正拧成一股绳,必须,也一定要赶在粮食成熟之前把流民们赶走,或者?……杀了。
心里蹦出这个想法时,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骇过之后,又很淡定地接受了。
说到底,他心里还是不?甘的,对烧他们家房子的流民藏着?极大的怨气,真的,凭啥烧他们家房子啊?你?们曾经也是良民,自然知道房子对一个农户人家的重要性,既然你?们干出这等畜生行?径,那?他赵老汉也不?当人了。
那?就试试到底是谁膀子硬,看谁的命更大。
“咱村有哪些?人家信得过啊?胆子大,能扛事儿,不?拖后腿,有把子力气。”沉默了一会儿,赵三地突然开口,“重点是,能一条心。”
赵老汉看了他一眼?,要不?咋说小宝没出生之前,老三是家里最?聪明的那?个,瞧这反应多快,老大老二还在思索,他就已经找到问题关键。这事儿说到底其实也简单,既然已经提前预料到最?坏的结果,那?就要想办法应对,既然村里不?是每一户都?信得过,那?就找信得过的抱团。
他还真就不?信了,明知道继续耗下?去结果就是个死,都?是血性汉子,背后都?有婆娘儿女?爹娘,还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不?成?
至于村里其他人,赵老汉懒得去琢磨,爱咋咋吧。
“勇子算一个,全子也可以,大牛二牛也算条汉子,平日里和咱家关系都?不?错。”赵大山也反应过来了,符合这些?条件的人说多不?多,说少?呢,又还是有那?么几个,“三旺那?小子其实也行?,阴得很,胆子也大,就是心眼?子有点不?好。”
算来算去,还是族人比较可信,赵勇就不?说了,现在就是和他们家穿同一条裤子的关系,他们说啥他干啥。赵全是当初捉黄鳝时,被小宝喊“驴蛋侄儿”的那?个络腮胡壮汉,他爹赵瘸子在地动里没了,唯一的儿子狗剩腿也被砸伤了,小小年纪就和他死去的阿爷一样成了个瘸子。大牛二牛也是本家兄弟,平日里和赵大山他们关系很好,赵三旺那?小子就是当初去镇上买药,看百姓都?在抢米,他也想去抢,被赵大山抽了一巴掌才老实下?来的那?人。
赵三旺算不?上啥特别坏的人,就是有点偷鸡摸狗的习惯,经常去扯村里人的菜啊,葱啊,这些?杂七杂八算不?得特别值钱、但又很招人讨厌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