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李来银也担心山下的族人?,和赵山坳不同?,这老家伙说到现在都还?没找到赵大根家的位置,而他们李家在某种程度上比赵家还?要团结,当初挖地窖的时候家家户户私下都通了气,报了位置,李来银几乎掌握了所有族人?的藏身之处。

当时全?村忙着逃命,谁也顾不上谁,等后来进了山,安稳下来,他叫几个?儿子挨家挨户查看情况,这一查之下他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居然有三四户空无一人?,还?有几户只逃掉一两个?!

他们李家居然有这么多人?没跑掉,李来银简直不敢想?象!

他这几日愁的既担心老屋和地里的庄稼,还?要担心被?流民抓到的族人?,甭管平日里关系好不好,瞧不瞧得过眼,往上都是一个?祖宗,大家伙沾亲带故,平日里姓李的都要抱团过日子,他是求爷爷告奶奶盼望着山下的族人?别出事才好。

赵山坳一找过来,他立马应了声,又喊上和他关系最好的周富贵,三个?老头子顶着大雨,冒着出门就要摔死的风险去寻王铁根。

这次除了李家人?,就只有周家和另外几户小?姓的没跑脱,王家和赵家人?最机灵,没听说他们两家有人?被?抓到。

当然,不排除有像老赵家那种自始至终都没联系上的,但和李家相比,赵周王三家明显运气要好上不少。

这不,一发现山下起了大火,连大雨都浇不熄,除了警醒的赵山坳,就属李来银最着急,他道:“喊上几个?机灵的汉子下山看看情况吧,眼下天黑,不容易被?流民发现,他们对村里和山路都熟悉,只要不和流民对上就出不了事儿。”

“要是流民真走了,咱也好第?一时间下山救火啊,他们要真是挨家挨户放火,咱咋都不能在山里干瞅着,谁家都不富裕,年初建了一回房子都掏空了家底,年中难不成又建?咱没钱啊!”李来银拍着大腿,他说的也是实?话,这谁扛得住啊?真当建房子是小?事不成,没有地动没有流民,一间老屋能传三代人?,他们黄土都埋眼睛的年纪三番五次来上一遭是真的扛不住。

万幸的是现在下着大雨,流民就算想?烧田里的庄稼怕是不容易,不过人?坏起来总有法子,他们不可不防。

“老李头说的有道理,咱啥也不干,就偷偷摸下山看看情况,流民走了最好,就算还?没走,咱也能尽可能的去救一下没跑掉的人?,能救一个?是一个?。”周富贵想?了想?,眼下正好下着雨,又是晚上,雨声能藏住脚步声,正是再好不过的时机,就算留下脚印,大雨一冲回头什么痕迹都没了,就算流民没走,回头也寻不到他们,而他们比流民最大的优势就是对地形熟悉,被?发现随便往田坎一趴都能躲过一劫。

最重要的是,这次没跑脱的还?有他亲侄儿一家,他二弟死的早,膝下就这一个?儿子,平日里他也是千万般照看,但年初地动抢窝棚时他一时忽视没顾得上他家,自那之后,侄儿就和他离了心,前头一直叮嘱让他别养猪别养猪,他非不听,和李家凑钱去周家村买了几只小?猪仔,他怀疑这次他家没能跑掉就是舍不下猪圈里的猪。

故而他是除了李来银外,第?二个?积极响应派人?下山查看情况的人?。

赵山坳和王铁根则是更担心房屋和农田,至于被?抓到的村民,他们心里没啥感觉,毕竟本家人?都跑了,但表面?上还?是点头应和:“都是老邻居了,看谁出事都不忍心,能救咱也要搭把手,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

李来银和周富贵连连点头:“是这个?说法,哪家没有沾亲带故,都是自己?人?啊,要救,一定要救。”

既然说定,那就开始商量让谁下山,下山打?探情况,顺便还?想?救一救被?抓住的村民,这件事肯定是有风险的,不可能只让某一家出人?,这样谁都不乐意。

选中的人?还?要是胆子大,心细,能抗住事儿,最好能有一个?脑子聪明、能让大家伙都服气的人?来领头指挥,不然遇到意外时各有各的想?法,一盘散沙根本办不成事。

思来想?去,只有山下老赵家的人?符合条件。

“山坳,关乎全?村的大事,这时候可不兴藏着掖着啊,大根不愿意当村长咱可以理解,他自来就是个?不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人?,可眼下不同?,咱的屋子和庄稼都舍不了,还?有被?抓的村民,就算没有自家亲戚,但都是一起长大的,咋都不能干看着不帮忙啊。”李来银语重心长道:“咱也不是要下山的汉子和流民对上,就是去看看情况,我们村这代人?就大山他们兄弟有出息,能扛事儿,现在谁家都不能袖手旁观啊。”

此话一出,赵山坳原本焦急的脸色立马变了:“李来银你这话啥意思啊?是说我赵山坳扯谎骗你不成?我说不晓得大根他们地窖挖在哪个?位置就是不晓得!你是几日没吃饭肠子里的存货不往下走反往上涌是不是?说话咋阴阳怪气忒难听,好似咱赵家不愿意出人?一样!”

“你,你咋说话呢?我哪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着这时候大家伙得一条心,大根家有本事,有他们带头肯定出不了事,我还?不是为了大家伙着想?。”李来银被?他指着鼻子骂,老脸抹不开,也指着他骂,“我就随口说说,你这般反应作甚?莫不是真让我说中了?他赵大根就是出息了,看不上村里人?,干啥事儿都避着咱,好似生怕我们死乞白赖扒拉上他家一样,让他当村长他瞧不上,挖个?地窖也避着人?,咋?他家是有啥见不得人?的……”

话还?未说完,胳膊就被?暴怒的赵山坳挥拐抽了一下:“我去你个?老不死的李老头,少用你那屁|眼子大的心眼来看我赵家人?,若是没有大根,你怕是根本没有跑进山的机会就被?流民杀了,你个?杀千刀不记恩啊,老子打?死你啊!!”

大雨兜头下,两个?豁牙老头一个?打?一个?躲,急得旁边的人?团团转。

赵山坳的儿子和李来银的儿子也上了火,瞧着就要内讧起来,周富贵和王铁根连忙上前一人?拉住一个?。

“行了行了,一人?都少说两句,老李头你也是,胡咧咧啥,山坳和大根都不是这种人?,你莫要说这种小?心眼的话。”周富贵充当和事老,即便他内心里也属意让赵大山三兄弟带人?下山,但他们也清楚老赵头没扯谎,他是真不晓得老赵家藏在哪儿,老李头这是担心山下的族人?慌了神?糊了心。

把两个?老头扯把开,各自的儿子护着各自的爹,李家和赵家人?站成两个?方向,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同?时,越来越多的人?冒雨前来,都是发现了山下动静坐不住的村民。

除了几家小?姓散落四周,四家的族人?一来,二话不说就站在了本家族老身后,他们怕流民,但不怕村民,干架吵嘴都得帮着自家人?。

待山下火势稍歇,商量了许久的人?选也出来了。

四家各出两人?,另外几家各出一人?,就这都是吵来吵去后强行定下的,先?是村老吵,吵完又是各家吵,都没人?愿意第?一波下山,可胳膊拧不动大腿,最后到底是把人?选定了下来。

当十?几个?身影鬼鬼祟祟下山时,赵大山一刀砍在了刀疤的脖子上,直接把他脑袋削得只剩一层薄皮挂着。

而同?时,刀疤临死前的一刀也狠狠劈在他的肩膀上,看方向是想?劈脖子的,奈何赵大山反应快挪了几寸,但到底还?是没能彻底避开,锋利的大刀砍到了他的肩膀,直接削掉了一层肉,甚至都露出了肩胛骨,血流如注,赵大山脸色霎时一白,连刀都握不住了。

“大山!”二癞爹吓得嗓子都破了音,直接冲过去一把扶住他。

而赵全?也趁机挥起锄头把又吐又呕,时不时还?捂着肚子痛呼咆哮的黑斑给锄倒,对方一倒下,他冲过去对着他的脑袋就是几下,黑斑痛得在地上打?滚,手头紧紧攥着的大刀来回挥舞,却无济于事,赵全?和翻墙进来的赵三旺一起合力?把他锄死。

“丫的,真难搞啊。”赵全?一脚把大刀踢开,彻底防止他诈尸伤人?,最后为了保险,干脆捡起大刀学着赵大山的样子直接把他脑袋削了。

安静的院子里,一时只有急促的呼吸声,还?有一地泥泞的血水。

赵老汉等人?就是在这时踹开大门冲进来的,同?时出来的还?有几乎是一个?血人?的李寡妇,她握着菜刀的手抖得厉害,刚走到院子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被?她吓了一跳。

“呵呵,我,我把他们全?都杀了。”李寡妇浑身抖得厉害,她脸上的血水被?雨水慢慢冲刷干净,破空的闪电照得她一张脸惨白如纸,一把丢掉手里的菜刀,她看着赵老汉,表情似哭似笑,“赵、赵叔,他们要拉我沉塘,我不想?死,我把他们都杀了。”

她嘴皮子抖得厉害,说出来的话却比淋在身上的雨水还?要刺骨。

赵老汉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连带着赵全?等人?,顾不上瘫软在院子里的李寡妇,他们直接冲向她走出来的猪圈。

一进去,入眼所见的画面?,让赵老汉这个?自觉胆气十?足的汉子都感到遍体生寒,只见三、四十?个?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人?,此时像张破布一样瘫软在臭气熏天的猪圈,他们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道入骨的刀口,就跟平日里杀鸡一样,一刀割在大动脉,血腥味扑鼻。

赵老汉没有夜盲症,他眼神?好,甚至还?能看见李老头的脖子被?着重关注,像砍柴垛子一样刀口深浅不一,坑坑洼洼,血一股股往外冒,死状凄惨。

他的目光从一张张脸上飞快略过,试图找出一个?活人?,但显然,下手之人?极其果断,所见之处,无一活口。

“……”

两条腿跟灌了铅一样,赵老汉费了老大的劲儿才走出猪圈,他强忍着喉间上涌的不适感,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到了李寡妇面?前。

“闺女,怎么个?事儿啊?”他张了张嘴,半晌才憋出这么一句关怀之语。

是的,关心,他们今晚能下山和李寡妇打?配合,就是已经把她归为了自己?人?。不但是他,连李大河他们都是同?意了的,听完赵全?转述的话,俩老头都觉得日后不能小?看了女人?,她们受限于体型和力?气,干仗可能干不过男人?,但人?家这处不亮就亮那处,脑子可比他们灵活多了。

而且李寡妇他们是了解的,虽然村里那群婆子喜欢拿她说嘴,但身为男人?,寡妇有没有冲他们抛媚眼他们能不知道嘛?就算在村里面?对面?过,她都是低着脑袋绕着走,哪有那群婆子说的勾搭男人??她既没有喊村里汉子帮忙砍柴,又没有求人?家垦地插秧,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儿子天不亮就起来干活儿,人?老实?又勤快,是不可多得的好婆娘呢。

故而赵全?一说,大家伙立马就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