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燕见月明真的恼了,连忙提着裙子也追了过去。独留罕云开捏着一朵绣球傻傻站在哪里想,这两个女人一个笑一个生气跑掉到底在搞些什么?
玉燕进门时,月明正嘟着嘴坐在窗前的榻上生闷气。玉燕见状走过去和她并排坐下,用肩膀顶盯她:“真生气了。”
月明本不想理她,可最终还是忍不住道:“我还是个孩子呢,你就跟我说这些嫁人、女婿的。”
听见这话玉燕又想笑了:“13岁算什么孩子,别说是允相,在昆明都是可以嫁人了,我15岁嫁人都算嫁得晚了。”
听见这个月明忘记生气,瞠目结舌道:“15岁?那么早?”
“是呀!15岁结婚,19岁当寡妇。”玉燕脸上虽然还是笑着,但是话里的苦涩谁都听得出来。
月明安慰她道:“我爸爸说要18岁才给我看人家,他说女孩子早早嫁人不是什么好事,身体都没发育完怎么生儿育女?你才19正是好时候。”
听见她提起兰应德玉燕的心泛起一阵涟漪,她不动声色的试探:“你阿妈也不在了好些年了,你爸爸怎么也不重新找一个呢?”
月明有意想把气氛炒起来,假装神秘的凑过头去问她:“你记得那天晚上玉南唱的《叶共玉双?R么》?”
玉燕一听这个名字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干笑道:“你爸爸怕你变成?R叶啊?”
月明假模假式地叹了一声气道:“可不是么,你也说了我这嘴不肯吃亏,一点小事就怼天怼地的,我爸爸也怕他出去赚钱的时候我被继母给打死。”
虽然知道月明只是在逗她,可玉燕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可也不是全天下的继母都是那样的呀!”
月明摊开手无奈道:“可我爸爸不是这样想的呀!也怪我,Charles叔叔给我讲他们家乡的故事,那个女孩叫辛蒂瑞拉,被继母和继母带来的两个姐姐欺负得要死,我被吓傻了,哭着跟我爸爸说我不想跟辛蒂瑞拉一样整天掏炉灰、洗衣服。我什么都不会做一定会被后娘打死的。”
玉燕……“原来不是你爸爸不想再娶,是你不想要后娘呀!”
月明连连摆手:“不不不,是我爸爸太傻分不清真心话和童言无忌,其实我挺想让他再找一个的,就算我叫不出他后娶的太太一声妈,我也想他有个伴呀!”
玉燕点头:“是得找个伴,不然以后你嫁人了他就只剩一个人了。”
月明瞪圆了眼睛:“你又说?”
玉燕失笑:“你今天跟嫁人这两个字过不去了是吧?我倒要看看再过两年你急不急?”
月明满不在乎道:“我还是个孩子我急什么?而且我爸爸答应我,以后要带着我去外国学画画的,我爸爸根本不可能让我早早就结婚。”
这回玉燕的心全凉了,结结巴巴道:“你……你们……要离开允相?”
“这是肯定呀!”月明道:“我爸爸以前就是留洋学的西医,我也想去外国看看。而且允相又不是我们的家,就算不去留洋我们迟早也要回家的呀!”
“那万一你爸爸在允相娶了太太呢?”
“那还不简单。”月明理所当然道:“带着新太太一起走就好了呀!我们汉人有句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做了我家的太太当然要跟我们一起走。”
玉燕颓了,虽然对兰应德有了那么一丝丝的爱慕,但她好不容易才回到家实在不舍得又离开。如果月明他们只是回昆明还好说,路途就算再远还是能时不时的回来看看,如果飘洋过海的去外国,这辈子就真的不能再与亲人见面了。她要走了叁太太怎么办?她一辈子树敌,现在阿爸还在印太不会对她怎么样,可要是厉阳做了土司呢?还会容忍她跟太太对着干吗?
玉燕陷入了两难的矛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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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月明聊完天雨燕有些落寞地回了房间,叁太太正等着她用晚饭,见她这副失魂落魄地样子便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张嘴便骂:“我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没能说进你心里是不是?”
雨燕装傻:“阿妈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去和兰小姐说说话。”
叁太太最大的特点就是不管你接下来说什么、辩解什么她都不接招,自顾自地把自己要说的话给说痛快了。搞得人不知所措、屡屡暴走,她在府里所向披靡、难逢敌手。
“你是铁了心要给那个半傣半汉的小杂种当后娘了是吧?你趁早收了这心思。这允相多少好男儿你不选,偏偏看上一个鳏夫,你这是打我的脸,打你阿公的脸。”
听见叁太太辱骂月明,玉燕吓得连忙把下人都赶了出去,并叮嘱她们不许往外传。府里正是重用兰应德的时候,要是让印太和土司知道绝不会轻饶了叁太太。
玉燕又羞又气,少见的发了脾气:“阿妈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太太出门前交代要好好照顾兰小姐,我这才来往得密了些,您骂我就算了,干嘛扯上兰小姐?”
叁太太理直气壮:“我说了又怎么样?我又没说瞎话,整个允相九勐十叁圈谁不知道她阿妈不顾身份体面、不顾家族的嫁给兰应德。她本来就是陶曼奴和汉人生的小杂种,我哪里说错了?那父女俩都不是好东西,一个克妻一个克母,不怕死你尽管不听我的话。”
玉燕吵不过叁太太,只能又扯着帕子坐在桌边生闷气。
虽然玉燕已经认输,但叁太太还是不依不饶:“你也别拿着鸡毛当令箭用印太压我。印太是让你照顾她,可那只是句客气话,你能照顾她什么?吃穿住行都有下人,你能干什么?你又什么时候干成过一件正经事?你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让我这么操心。”
这个家里最受重视是厉阳,最被家族给予希望的是唤燕,最让人操心的是云开。玉燕在这个家排行不上不下又不是印太生的,性格内向不懂得争抢,一贯是个不受宠的,家里最心疼她的唯有叁太太。可现在连叁太太都觉得她没什么用,这让她情何以堪。
她不服地辩解道:“我能干的有很多,兰小姐和我们口味不同,我得叮嘱下人准备饭菜。她一个人孤身在府里我和她说话交际也能安安她得心,我能干的事可多了。”
叁太太冷笑:“你不用说这些好听话敷衍我,你是我肠子爬出来的,你心里想的什么我会不知道?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别起什么花花心思,给我丢人。”
叁太太这顿骂很管用,虽然玉燕觉得叁太太是无理取闹但到底不敢去找月明。
月明几天没见到玉燕有些奇怪。头两天还忍得住自己一个人在房里画画,等画完画她觉得自己嘴里都闲出味了。土司府里会说汉话的就那几个人,自己贴身伺候的婢女说的话她得猜了又猜,更别说跟自己聊天了。再不找人说说话她非变傻了不可,收拾了那幅画好的《烟火》领着叶楠去找玉燕。
见月明过来玉燕让婢女去端些果子和甘蔗水,又觉得让月明干坐着不好又让婢女先上茶。
月明阻止道:“不用了,这么热的天谁耐烦喝热茶,我也不是为了吃零食才来找你,让她们慢慢准备吧!”
她拉着月明坐下半是歉意半是心虚的解释道:“这两天我阿妈身上不好,我忙着照顾她也没顾得上去看你,饭菜还合口吧?下人伺候的尽不尽心?”
月明把画摊开在桌子上道:“都好的,没有人怠慢我。只是几天不见你怪想的就过来看看你,顺便送你件礼物。”
玉燕看着画赞叹道:“你画的?真好看。”
“我本来想装个画框再送给你的,可俸二管家帮我去问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能装裱油画的店铺,只能这么光着送给你了。”
玉燕拿起画仔细欣赏着:“没关系,我让云开给我想办法,我见他房里就挂着这样的画。”
月明想起罕云开也是留过洋的,点点头:“嗯,他应该有办法。”
玉燕好奇道:“你们学堂也教画这种西洋画?”
“怎么可能。”月明笑道:“油画颜料很贵很多人都用不起,学校只教素描、国画之类的,我是有兴趣学就让我爸爸给我找了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