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1 / 1)

“这血本我们也下得起,但我岳父不会同意的。他一直说要让我把鸦片生意结束了,不可能再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种鸦片。”云开郑重的对印太道:“太太,这个位子我们不要也罢,二叔想坐就让他坐好了,反正他也姓罕。我挑个好一点的勐圈去当太爷,你想住在允相就住在允相,不想呆了我带着您和月明去暹罗。哪里的生活比允相好太多了,您还能经常看到大姐。”

“你说什么?”印太不敢相信的看着云开:“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你父亲临终前的交待你忘记了么?你当时是怎么答应他的?”

在允相生活了二十多年,这府里的女人来来去去这么多,她不恨么?她自然是又恨又怨。可心底有一个信念支撑着她,她的儿子会成为允相的土司,成为允相的王。

可现在这个信念即将崩塌,她忍了这么多年,精心谋划、步步为营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她已经失去了丈夫,失去了一个儿子,难道还要再失去自己半辈子的荣辱么?

云开握住她紧紧抓着被面的手,劝道:“太太,如今这局面是盘死棋。我若是执意娶月明,他们就会揪着月明的身份不放。拿祖宗家法来压我只不过是借口罢了,我不娶月明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反对的人那么多,他们不会让我们一家有好日子过的。”

不娶月明?是呀!这件事只要月明不做正妻不就好了。

印太有了决断,反握住云开的手急切道:“咱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你去和月明商量、商量,让她做妾。你放心,这就是个名分上的事。我一贯是把她当亲生女儿的,她为了你做出牺牲,我以后只会更疼她。”

云开不敢置信的看着印太:“太太您是气糊涂了么?我和月明是正儿八经的定过亲的。您以为这样那帮人就能消停,他们会更高兴。您以为他们不怕我岳父么?他们就是太怕我岳父了才想出这么个阴损的借口。和兰家反目我就没了军界的支持,一个缅宁戍军顶个什么事?”

“我会求你舅舅,让他把瑟曼丽嫁给你。有景栋的支持他们不敢造次。你是不是不好和月明开口?没关系,我去说。我跪下求她,她是个好孩子,她会体谅咱们的难处的。”印太说完就要下床。

云开拦住她痛心疾首的喊道:“太太,月明不会同意的!我也不同意。”他颓然道:“您是怎么了?您一直教导我要走出去,可您却把自己封在允相。您跟我去暹罗吧,我不会让您和月明吃苦的。”

“你住口。”印太厉声道:“你是允相府的少爷,是嫡子!你怎么能一味盘算着成全自己,却置全家人与水火全然不顾。我让你登上土司之位难道仅仅是舍不得印太的位子么?你有没有想过你死去的父亲和大哥?他们才闭眼这个家就散了,他们能瞑目么?”发完火又凄然道:“我知道这样是委屈了你和月明,可但凡有其他的路可走,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我的儿呀!你就算不顾念我你也得顾念良运啊!他是你大哥唯一的血脉,若不是你父亲和大哥遭此横祸,他长大了也是要接了土司的位子的。你大哥自小对你那是找不出一丝不是的,别人欺负你他帮着,老爷要罚你他护着。他已然尽到一个兄长的责任,你就不能为了他牺牲一下么?”

云开茫然的摇头道:“不是这么说的,不是这么说的。我不会不管良运的,我置下的那些产业,我会分给良运的。月明和我会把他当亲生的一样教养的。”

话音才落,大少奶奶便抱着孩子闯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云开面前。

“二弟,我求求你,你帮你大哥保住土司府。”说完将孩子放在地上按着他的头道:“良运,求求你二叔,求他不要走,求他看在你死了阿爸的份上帮你把土司府保住。”

家里长辈去世,孙辈的男孩要去庙里出家七天为逝去的长辈往生祈福。大少奶奶刚把儿子从庙里接回来给印太请安,刚到门口就听见云开说不要土司之位,吓得魂不附体。

良运在庙里呆了七天,身边除了奶妈和佣人见不到一个亲人,年纪小小的他早就惶惶不安。好不容易回到家又遇上这架势吓得哇得一声哭出来。

云开见剃了眉毛、头发的良运,裹着一身小僧衣伏在地板上哭得瑟瑟发抖很是心疼。连忙上前抱起,拍着他的背轻哄着,等良运渐渐歇了哭声才对大少奶奶道:“大嫂,按规矩良运也可以选一个勐圈当太爷的,你们要是不愿意和我去暹罗,我再把我的勐圈给良运。你们不会吃苦的。”

大少奶奶哀切道:“二弟,你若是去了暹罗,还有谁会管我们母子。你若不管我们,我们母子在允相就是个死。求你看在你大哥的份上,保住这个家吧!你想想你大哥对你和月明怎么样, 我若是说了月明的几句闲话他听了都要骂我的。我不求良运以后能当土司,就指望你上位了能照拂、照拂他。他是你大哥唯一的儿子啊!”

云开无言以对:“我都说了,可以带着良运和你一起走的,我会把良运当成自己亲生的。他可以看到更大的世界,我不会让他吃苦的。”

大少奶奶跪坐在地上,仰着满是泪水的脸看着他:“良运哪里也不去,他要给他阿爸报仇,他要守着他阿爸保护了一辈子的允相。他是厉阳的儿子,是土司府的少爷。他要在允相把他该尽的责任尽了。你也一样!”

云开觉得和家里的女人们都说不清,去暹罗怎么跟要了她们命一样。在哪里不是过日子呢,何必在这里和这帮人搅和在一起。

身后响起扑通一声,云开转身见印太跪在他身后骇了一跳,连忙把良运交还给大少奶奶去搀印太:“太太您这是干什么?”

任凭他怎么搀扶印太都不肯起来:“我在求你。我知道你看不上允相这一亩叁分地。可你不能不顾念府里的这一大家子。你甩手走了倒是痛快了,你有没有想过府里的其他人?叁太太、八太太怎么办?你叁姐和你叁弟怎么办?在庙里念经的那两位太太又怎么办?故土难离,她们半辈子都交待在允相又会跟你走。谁又会为她们的下半生考虑。你答应过你父亲,你在,允相就在。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云开喃喃道:“那月明怎么办?你们想过月明么?”

印太硬着心肠冷冷道:“你对得起月明就对不起你父亲,你自己选吧?”

看着印太态度决绝,云开踉跄着倒退几步,一脸痛苦:“太太,阿妈,你怎么能和外面那些人一样逼我?”

印太闭上眼,哽咽道:“不是我逼你,这是你身为允相土司府少爷的责任。你要走尽管走,去过你幸福美满的小日子。我大不了带着全府的孤儿寡母一起死。”

云开觉得全身发冷,他仿佛回到了伦敦,又感受到了那雨雾一般的寒冷,不管穿了多少衣服都挡不住那股冰凉渗到骨头里。

铺天盖地、无边无际。

风起云涌二

云开茫然的走在街上,迎面走来的那些百姓和他打招呼,他充耳不闻,只觉得每走一步双腿都如灌满了铅一般,都沉重异常。

他试图向太太、大嫂描述外面世界的广阔与美好,可她们没人愿意听。他一贯认为家里最有远见的太太,鼓励他广阔天地大有可为的太太,这次也不站在他这一边了!

他忘记了,她们和月明不一样,生于且长于文明和繁华。她们对外面的世界其实很无所谓,一生的目标只不过是偏安一隅的富贵荣华。

太太一直教导他不能只看见土司府的四方天,可父亲一死,她往日的冷静、沉稳都消失殆尽,一心只想保住儿子的王位和自己的体面。

亲人、爱人已不能两全!太太和大嫂跪地苦苦哀求,全府的妇孺都需要他的照顾和庇护,害父亲和大哥的凶徒也还没个眉目。他的意愿,他的感情甚至于他的喜怒哀乐,在这些事面前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太太知道让他和月明开这个口无疑是用钢刀剐他的心,要亲自来求月明,被云开拒绝了!

他不能让自己的母亲跪在一个小辈面前凄凄切切、苦苦哀求。这是他和月明的事,事出有因也好,无可奈何也罢,该对月明有所交待的是他罕云开。

这事其实是有得商量的,毕竟月明在他面前就没有特别能坚持的事。一开始她肯定会很生气,嚷着要离开。但只要他多哀求她几次,慢慢的她就会被软化的。毕竟他们这么亲密,他舍不得她,她也是舍不得他的。

可是他开不了口。

敲开兰宅的门,艾叶看见是他,喜滋滋的扭头朝月明报信:“小姐,是二少爷来来了。”

才踏进大门,月明便如乳燕投林一般扑进他的怀里。这几天怕是补回来了,壮得跟小牛犊子似的将他撞得倒退两步。

月明仰起脸惊喜的问他:“你忙完了?有空来看我了?”

本就难开口,看见她这张笑脸云开更说不出来了。

这段日子大家都过得凄风惨雨的,她难得这么高兴,让她能多快活一时就多快活一时吧!

云开抚着她又变回细嫩的小脸,瓷滑的触感让他的心一阵紧缩着痛。

他压下心中的抑郁,柔声笑着问道:“想我了?”

月明老实的点点头,埋首在他怀里轻声道:“想了,想得厉害。”

双目刺胀,云开强忍着泪意,哑声道:“知道你想我了,我就来了。”

虽然是在自己家,但这么大剌剌的亲密月明还是挺不好意思的。刚刚那是情不自禁,现在理智稍稍回笼月明咬着唇退出云开的怀里,拉着他的手轻声道:“你来得巧,艾叶她们正在给我准备下午茶,你陪我一起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