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和梦境重叠,他们都那么生疏,却又不管不顾,借着灯隐姓埋名,装作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两?个人。
唯一不同的?是陶茹之的?嘴唇不像梦里那般镇定,她的?唇珠会微微颤抖。
又或许是他在那瞬间颤抖呢?
无法?在分清到底是谁,灯亮了。
他们的?爸妈从身后的?门进来,是那个夜晚整栋博物馆拉开的?,最刺眼的?灯。
*博物馆的?夜晚发生的?吻,让他开始惴惴不安。
不应该是这样?就算有悸动,他也可以克制这种?悸动才?对。这是自己最擅长的?事情,克制情绪,伪装平静,粉饰太?平。
他无论如?何都不该有那一晚的?冲动,即便那种?感觉令人痴迷……不顾一切只?凭直觉原来是这么痛快的?事情。
痛快和恐惧在他的?身体里各自为政,让他彻夜睡不着。凌晨一点,他静悄悄从客房里走出去,酒店也调暗了灯光,怀揣着秘密的?博物馆挂上了禁止进入的?牌子,酒店外的?濑户内海陷入沉睡,天地?寂静。
林耀远走出酒店,从高耸的?山坡一路往下走,沿着海潮的?声音走回了来时他们一起逗留过的?海滩。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人,也没有一只?飞鸟,仿佛整座直岛是只?有他一个人的?孤岛。
夜晚的?海边很冷,也有些可怖,他坐下来,望着深不可测的?黑色海洋,一遍遍在心里告诫自己:如?果再越界的?话,等待他们的?未来或许就是这样?黑色的?未知,毕竟船只?不按既定的?航道,谁知道会深陷于哪处海洋?
吹了一整个后半夜的?海风,前半夜心里被点燃的?冲动被很平静地?吹熄了。
同样?,他也付出了一点代价,第二天因为感冒而发了烧。
感受到额头的?昏沉,他甚至有一点松口气。
太?好了,这样?他就可以和陶茹之拉开距离,哪怕只?有一天。
这场旅行里的每一天他都觉得很要命,在这个陌生的?国度,这个炽热到心脏流汗的?夏天,和身边的?人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过分快乐。以致于他已经?开始不断联想旅行结束的那天该会有多糟糕。
三人终于离开酒店去往夏日祭,林耀远吃完药昏昏沉沉地?躺下,短暂地?睡了一会儿,他忽然惊醒,汗涔涔地?坐起来去摸手机。
群里滚动着陶康笙和妈妈的?消息,刚才?的?那一下震动来自于陶茹之,她发了一张带着狐狸耳朵坐在轿子中的?小女孩。
他草草点开看了一眼,很快划过,点开陶康笙发的三人合照,放大,对准某个人。
把狐狸面具顶在脑袋上的陶茹之显得?好呆啊。
呆子。
他用手扇了扇烧得绯红的脸,迟钝地?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回复了两?个字:可爱。
视线不自觉地?又落到桌子上的?录音机扭蛋,前几日陶茹之递给他的?神?色回想起来依然清晰,连她的?眼尾因为即将得?逞而事先皱起来的?弧度都记得?。
他真的?很不想拆穿她,这个录音扭蛋妈妈之前觉得?好玩,有一次买回来当作礼物送给了他。
所以……他早就清楚哪个是录制键哪个是播放键。
那就不拆穿吧,让她的?恶作剧就冲着他来。
林耀远闭上眼睛,发觉自己在不见到陶茹之的?时间里反而愈加难挨,任何细微的?细节都能联想到她,想念变成吸水的?海绵,仿佛他是一个被放逐到沙漠里的?亡命之徒,而陶茹之是唯一的?水源,他要忍住自己渴水的?本能……这很折磨。
把手机扔进枕头底下,打算再来一场直到天亮的?睡眠时,手机却不安分地?开始震动。
一下,两?下,三下……震动得?他怀疑手机是不是被植入了什么木马病毒,打开来一看,群里全是陶茹之发来的?一段段视频。
从神?社的?起始点开始,一直到另一个神?社的?终点。沿路的?大海,摊位,苹果糖,灯笼火,走在陶茹之身边的?人,还有她握着手机的?呼吸。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一根发潮的?火柴,明明已经?决定不点燃,但每点开一条视频,身体里就会发出火柴划过盒子的?摩擦声。
她就这么举了全程,为了让生病的?他有一点点的?参与感吗?
真的?是个呆子。
他看完最后一条视频,睁着天花板发愣,已经?被药物压下去的?高温正?在卷土重来,烧毁理智,抚动着昨晚被吹灭的?欲望。
湿火柴在最后一下被点燃,他的?胸口又开始燃烧了。
扔掉被子,胡乱地?蹬上鞋子,抓起桌上的?黑色狐狸面具,林耀远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跑进黑色的?未知里。
第 4 章
患上慢性病的时候, 医生虽然无法给?出确切的病因,但可以清晰地告诉你该忌讳什么东西?,保持远离, 症状自然就会轻松一些。
可是对于爱情?这种慢性病而言, 似乎并不适用这种情?况。
距离陶茹之离开所剩不多的暑假, 他们陷入冷战, 他很清楚地感知?到陶茹之想要抽离这段并没有萌芽的关系, 无所谓, 他也可以。
他整日扎在大周的纹身?店帮忙, 回自己空荡的那个家?照顾雨滴,甚至在她离开之前此地无银地跑去了东台的姑姑家?。
他试图用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表明自己其实并不怎么在乎,若有人深陷于其中?, 那必然不会是他。
陶茹之坐飞机离开去京崎的当天, 他还?心情?很好地一个人去看了场电影,然后发现那个女主角也姓陶。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情?毁于一旦。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生活里微妙的细枝末节都会被自己合并同类项, 变成和陶茹之有关的, 以及和陶茹之无关的。
他像是患上了戒断反应, 自从?陶茹之离开后觉得时间流速比以往都要漫长。
不过同桌似乎也和他有一样的状况, 他于是想, 也许不是陶茹之的原因,只是升上高?三了而已, 大家?都是一样的。
他愉快地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没那么无可救药。
同时, 又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说你撒谎。
无论?是在手机的天气里添加了京崎的地名,还?是把?一开始设置成免打扰的家?庭群重新设置提醒, 又或是借着雨滴的名义给?她发送消息,这些小动作?都在遮遮掩掩地嘲笑他的自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