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陶茹之和陶康笙都感到很?抱歉,尤其是陶康笙,做夜宵的间隙他去厨房帮忙打下手,很?不自在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陶康笙捏捏他肩头?,轻描淡写地说明?天打算包饺子,你想吃什?么馅?

他愣了愣,模模糊糊的念头?蹦出来也许妈妈找到的这个人真的能够给?她带来幸福。

而至于对陶茹之,在他犹豫要不要袒露自己的抱歉之前,她却先摔碎了妈妈的杯子。

不过这一回他不想再自作主张地认为这是她的攻击,真的愿意相信她的说辞,这只是一场意外。

他替她打扫了残局,擅自认为这是一种扯平。

经过这个波折,小狗自然是无法在陶家留下来了,剩下的选择无非就是送走?,亲戚朋友那儿大家都暂时不方便,给?陌生人他又无法安心。

没有过多犹豫,他很?快做了一个或许会给?自己负担很?大的决定。

他要把小狗放养在原来的家。

这在常识来看或许是很?不理智的事?,但他却有信心自己和小狗都能适应。毕竟,从前自己就是独自在这所旧房子里长大的,都说宠物?随主人,所以他的小狗也可?以像他一样,大多数时候只有自己呆着也能够长大。

不过嘛,在这个计划成型之前,他已经打算好拉谁下水了。

在无法保证自己事?事?都能照料到雨滴的情况下,他很?需要一个同盟。

虽然这个同盟从根本上来说还是他的敌人,但很?可?惜,他已经摸清了敌人的软肋她很?心软。

这一点透过监控看,尤为一目了然。

没有他这个敌人在场的时候,原来陶茹之是这个样子的她一进门,监控收到提醒,他打开来看,发现她假装嫌弃着,身?体却已经不受控制地敞开怀抱,将满地乱跑的雨滴抱回窝,然后一边皱着眉一边碎碎念着什?么,像小陀螺似的转遍房间角落,地板也随之变得整洁。

林耀远了然地笑了笑,将手机丢进口袋,坐上前往墓地的出租。

爸爸的坟前有姑姑照料,和旁边枯草横生的坟墓相比好上太多,但上次放上去的花也枯了。他熟练地将新买的鲜花替换上,然后席地而坐,望着天空。

“这一次来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妈太忙了,所以由我来告诉你吧。”

“她找到新的爱人了。”

“我和那个男人现在住在一起……目前为止,我对他印象还不错。当然,如果以你为基准……我觉得大多数男人在做爸爸方面应该都能拿高分。”

他自嘲地笑了。

“那么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还会想起你呢?”

一阵微风吹拂,额前的发丝被吹落,触碰在脑门上,痒痒的。

“哦对了,那个男人有一个女儿,比我大一岁。”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调出监控,将画面里的人影指出来,“就是她。”

窄小的手机屏幕中,刚才时刻不停歇的画面早已安静下来。少女躺倒在洁净的地板上,刚刚感打扫时卷起的袖子都忘了拂下,一只手轻挠着另一只手的肘关?节。身?边还铺着一块没吃完的披萨,如果画质清晰的话,也许还能看到她的嘴角还挂着油。雨滴正?被食物?的香气勾引着,在她身?边打转。

东台的天气惨白,白菏那边却很?晴朗。午后的阳光照亮那头?,她在阳光中塞着耳机熟睡。

这是他无比熟悉的房子,但上面躺着他并不算熟悉的人。陶茹之以这样的姿势存在在画面里,似乎用?一种毫不设防的姿态入侵到他过往的人生中。

鬼使?神差的,不像刚才那样看了一眼就放进口袋,他放松了姿势,把手机架在大腿上,百无聊赖地盯着这个画面发呆。

他想,只是这个墓园太大,太寂静了。所以他需要在此刻看到他的小狗。

*

上高中开始,班上就很?盛行在上课或者自习的时候给?同学写小纸条聊天。也经常有人给?他写,但他几乎都能在回复一张纸条内结束这个话题。

连在企鹅上和人聊天都觉得浪费时间,他更不可?能花费精力去和班上的人玩传纸条的过家家游戏。

但……和陶茹之的纸条游戏倒不是不可?以。

毕竟严格来说这不算游戏,那是为了照顾雨滴必要进行的交流。企鹅和面对面的交谈都显得太过亲密,纸条这样的方式最适合他们,不远不近又最秘密。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一周中去家里照顾雨滴的日子,每一天明?明?都是一样的步骤,但他最期待周日,打开房门,第一时间蹲下身?撕下贴在狗窝上的便签陶茹之在昨天又留下了什?么想要气他的话?

他知道她仍把自己当作一个讨人厌的对手,但他却没办法给?予她同样的定位。

内心里,他开始不知道该如何去定义陶茹之。

大部分时间,陶茹之的确是一个需要提防的对手,但每周六,她又是和自己照顾雨滴的同盟,他们在这个类似于秘密基地的房间里,即便几乎从不一起待在那里,但每周都固定交换着只言片语,贴在狗窝上一张纸片挨着另一张纸片,小小摞起来的厚度,让这个空荡荡的房间不再显得空落。

而在无法横定计算的某个日子里,他们又是一起度过台风天的同一屋檐下的室友。

虽然很?想看陶茹之落汤鸡的样子,但她万一淋了雨感了冒,传染给?自己就不好了。就算不传染给?自己,雨滴还需要人照顾呢,她不能倒。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成功说服自己,将别人多给?他的雨伞在下车的刹那塞进了陶茹之的书包一侧。

*

台风天的那个晚上,林耀远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电影虽然不错,但窗外的风雨声?更催眠。尤其是越猛烈的风暴,当自己躲在屋子里的时候就越有安全感,他的精神就会更松懈。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令他很?意外的是,本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温书的某个人此刻居然也坐在沙发的另一端,头?歪着睡得正?香。

电影已经播放完,待机的画面是影带机自带的纯蓝色背景,淡淡的光芒笼罩着客厅,也将对面的陶茹之映照出一张蓝色的脸庞。

这是他第二次看见她的睡脸。

不是透过模糊的监控屏幕,她就在对面,并不算太遥远的距离,清晰到下巴上一颗新突起的青春痘都能瞧见。

他就这样斜躺在沙发上,眼神在这张脸庞上游移,除了下巴上的青春痘,痣的位置在哪里都找清楚了。

凝视的时间有些久,大概还是太困了,懒得动弹,又有可?能是她的身?上笼罩着他喜欢的蓝色……再次说服完自己,他心安理得地继续注视着陶茹之,甚至最后鬼使?神差地拿出相机记录下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