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折夜被这么了解他的三人围攻,还有一堆杂鱼在周围干扰,照此情景,杂鱼应该都被他解决了。但要以一己之力全杀掉这三个主要的敌人,还是有些勉强。

江折夜将桑桑藏到了衣襟里,站了起来。他外表没有表露出异样,但藏在他衣服里的桑桑,却感觉到了他的里层衣衫是湿乎乎的,染了血味,不敢想象他此刻在忍受何等的剧痛。

江邵一跨进来,看见了地上那具干

尸,就发出了一声不可置信的凄厉嘶吼:“爹!”

他扑了上去,抱起了那具干尸,抖着手在辨认他的相貌。

那中年男子扶着门,站了起来,已经看到暗处的江折夜,咬牙切齿:“少爷,他在这里!”

锵一声,江邵抽出了剑,和那个中年男子联手,朝他们冲了过来。

数个回合后,手中长剑嗡鸣,如在悲泣,江折夜嘴角溢出了鲜血,被逼到了角落里。

“江折夜,我劝你不要挣扎了。”江邵用剑指着他,冷笑道:“我今天就要你为我爹偿命!”

江折夜捂着腰际伤口,眸光冷淡,低微却清晰抛出了四个字:“他是自作自受。”

“你休得胡说八道!”

桑桑藏在江折夜的怀里,她知道自己今晚估计也难逃一劫了。本来以为,自己会绝望得晕倒,就像先前为了活命而演过的戏一样,可真到了这个关头,大概是因为接受了现实,她居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有勇气一点。

听到江邵的话,桑桑就钻了出来,小眼珠怒而喷火,帮腔道:“你说我们胡说,你才是胡说八道!江含真就是自作自受,先是霸占了家主之位,不守信诺,后来更是抢了自己侄儿的心魂,那么他最后被心魂反噬也是活该!”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江邵怒极反笑,打量了一下他们,嘲道:“说起来,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都不敢相信,我们心性最是高洁无情的江氏双璧、江大公子,居然也和妖怪纠缠到一块去了。”

说到“江氏双璧”时,江邵的咬字格外地重,掩饰不住地露出了几分阴阳怪气的嫉恨,和一朝翻身后的畅快。

实际上,因为江含真的关系,江家从来没有苛待过身为过继子的他,仆从也对他尊敬有加。他的吃穿用度、所习课程,都和江家真正的两位公子是一个标准的。但离得太近,未必是好事。从小到大,他总是不得不时时刻刻被这对兄弟的光芒所遮盖。别人谈起江家,只知道赫赫有名的江家双璧,从来不知道他江邵之名,让他倍感憋屈。

宁愿在别家当个鸡头,也不想当凤尾,就是这个道理。

憋屈酝酿出了嫉恨,在压抑中发酵了十几年。如今终于彻底占据了上风,岂能不畅快。

江邵哈哈一笑:“瞧你们这情深款款的样子,真是看得我都犯恶心了。我这就送你们这对鸳鸯上路吧。”

剑风疾动,他大喝一声,举剑刺来。

桑桑慌忙往下一钻,她感觉到江折夜的身体一动,似乎想勉力去挡住这一击。但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身体绷紧了一瞬间,便急促一停,没有任何动作。

桑桑一愣,一声裂帛似的清脆噗嗤声,就穿透了她的耳膜,凝固了空气。

她僵硬地侧过头,江折夜的身体毫发无损,心脏也依然有力而平稳地跳动着。

长剑落地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桑桑意识到了什么,呼吸急促了起来,重新钻了出去,眼珠就被一片皎洁的微芒刺痛了。

卧室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高挑的身影。

江邵双眼呆滞,嘴巴张开,胸口穿出了一柄雪白的长剑。他的面上闪过了几分不甘,几分迷惑,身子晃了晃,在长剑抽出后,轰然倒下。

也才露出了后方那道身影。

江折容黑发散落,脸色有些苍白,但剑上绕转的久违了的灵力

,无疑已经说明了心魂的回归。

局势瞬息万变。不远处那中年人目眦欲裂,大叫一声,扑了上来。江折容眼也不眨就挥出一剑,白绫应声而裂,新的尸首沉重地倒在了地上。

桑桑的眼眶热了起来,哽咽道:“小道长……”

江折容松开了剑,看向了他们,忽然快步上前,一言不发地紧紧抱住了江折夜,以及他们中间的桑桑,双臂颤抖,仿佛这是他险些失去的最宝贵之物。

门槛之外,爬进了一只松鼠精:“怎么样,赶上了没有?呼,还好赶上了,赶上了!”

……

半个月后,绵延了一个多月的雨雾消散,明媚的夏日来临。

荷塘涟漪清荡,白荷生香,荷叶翠碧,蜻蜓不时点水而过,充满了盎然生机。

荷塘旁边有一座木亭,亭子地上铺了一张凉席。席上放了一盅茶,几碟精致的糕点,还有两把团扇。

“……心魂被我放出去后,找回了原来的宿主,就这样,赶在天亮前救回了江折容,真的好惊险。娄初伯恰好赶到那儿,看见江折容醒了,都不带休息一下的,马上就把人带到了江邵那座宅子里。因为帮了大忙,他也正式和江折容握手言和了,今后再也不怕他了。整件事情,就是这样了。”

桑桑盘着腿,坐在荷塘边上,鲜嫩的柳色裙裳铺开了,衣袖的雪色薄纱在微风中轻颤。乌发盘成了垂挂髻,在阳光下乌亮亮的。终于结束了长篇大论的阐述,她眼巴巴地看着前方的九谷,等待对方的反应。

由于从娄初伯那儿知道了桑桑遇险转安的事,九谷远道而来,专程来云中探望她。

九谷身为蚌精,在水上如履平地,闲适地侧卧在荷叶上,支着头,道:“那也挺好的,不过我猜,从一开始就是娄初伯杞妖忧天了。他干的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江折容可能早就不记得他了。”

桑桑笑眯眯地说:“我也觉得。”

九谷翻了个身,饶有趣味地问:“那之后呢?说说那对兄弟吧,他们之后怎么样了?”

桑桑摸了摸头:“他们嘛……”

回到云中后,江家兄弟终于开诚布公地谈了一场话,也许是生死让他们明白了彼此的重要性。桑桑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什么,可在那之后,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他们不吵架了,桑桑觉得很欣慰。但她很快就发现,烦恼的那一个成了她因为,某些暧昧的纷争,似乎从暗着来,变成了明着来了。

明天晚上,云中城有一场迎接夏日的烟火晚会。桑桑就提前五天同时收到了两封请帖。

九谷瞥了她一眼:“既然现在两个都明摆着对你有意思,那你觉得他们谁比较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