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顺的小女子如同水中白鹤,雾中花,格外惹人怜惜。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许久未见的女儿,叹息一口气,坐在?一旁与她聊起天:“是想?家了罢。”
师知?苧没?有点头,垂眸吃了一口无味的面,声线模糊的轻‘嗯’一声。
“嗳,谁不是呢,我?可一年没?有回过老家了,女儿今年五岁了,我?却只见过两面,都不知?长成什么模样了,还有孩子她娘,也不知?身体好些了没?有,当年生产后我?不在?身边,不小心摔了一跤,落下?一身的病。”
他说得惆怅,师知?苧沉默地听着。
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一帆风顺,不管是谁,都各有各的苦。
“不过啊,咱们侯爷一向是出了名的恩赏无度,出府的人都能得到不少的赏赐,到时候等我?出府了,就拿这?些钱回去盘个铺子,赚了钱,慢慢养她们,总能养回来。”他笑着说。
话中带着对未来的向往和期盼,似向阳而生,并未被眼下?的愁苦推进泥里,就当真顺着泥在?翻滚。
师知?苧心中怅然突然被驱散,只要人还活着,有期盼,那就不该被失落无助所占据。
匆忙吃下?碗中的面,她冰凉的身子好似回温了,放下?手中的碗:“多谢师傅。”
“不谢,多大事,不就是一碗面嘛。”师傅乐呵呵地接过她的碗。
那不仅仅是一碗面,是希望。
师知?苧在?心中呢喃。
从小厨房出去时,华灯初上,府中如身处在?灯火阑珊中,举目望去葳蕤一片。
她顺着长廊往院子行去,身虽还累,但却有了力气。
侍女居住的地方距离此处较远,要越过一小道。
师知?苧走在?烛光微弱的羊肠小道上,听着隐约传来风吹树叶动的安宁声,心也跟着宁静了。
眼瞧着就快要行出小道,突然不知?从何处伸来一手,蓦然将她的手腕拽过。
她一时间不察,双膝微软,跌落在?温热的怀中,耳畔是朗爽的轻笑。
“可算是让爷抓住你了。”
少年的声音钻入耳畔,如同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与另一人的嚣张如出一辙。
师知?苧倒还真的忘记,白日将顾蕴光那弟弟砸了。
她蹙眉伸手想?要将他推开,但却被抱得紧紧的,不由?得心生烦闷,语气冷凉:“松开我?。”
顾晨之听见她毫无心虚的声音,后脑隐约作痛,磨着后牙:“你这?女郎胆子倒是不小,砸了我?也不心虚,信不信我?弄死你。”
这?两兄弟讲话做事如出一辙。
师知?苧沉下?神情,冷若雪霜,既然他不放手,抬脚便用?力踩上他的脚,趁着他吃痛又用?手肘冲击他的胸膛。
待他撒手后,一刻不停地拔腿就跑。
顾晨之被撞得倒吸一口气,靠在?假山上,怒视着她狂奔离去的身影,融入昏暗的月色中,连发丝都划过冷艳的弧度。
他揉着泛疼的胸口,半晌切齿地冷笑:“你这?女郎最好不要落在?小爷手上。”
说完又想?起白日见她依偎在?兄长,怀中露出的那截皙白柔腻的肌肤,心尖微痒,突然又不那般气了。
兄长那样的人,迟早会腻了她,到时候落在?他手上,还不是也得乖乖的。
靠在?假山石旁边许久,顾晨之轻声冷哼,然后朝着蹒跚着脚步往一旁行去。
揽月阁楼,月盘高悬,冷杉木板地上铺陈着灰白仿旧的毛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袍寝袍,长发微湿的青年盘腿坐在?上面,冷瘦的手指执着细长的杆,看着摆放在?毛毯上的图。
“二哥。”顾晨之穿着罗袜,踩在?毛毯上行至他的对面,然后盘腿坐下?。
顾蕴光抵着头,轻颔首,手执的杆子染上一旁的朱砂,然后在?舆图写有名字的地方做上标记。
“这?次入京可知?会面临什么?”他随口问道。
顾晨之坐得笔直,双手自然垂放在?双膝上,点头道:“圣人猜忌晋中,命琅琊氏表面前?来晋中请二娘,实则是想?将我?也要来为质子,大约明日朝见圣人,他或许会用?闲职将我?留在?京都。”
虽然他身在?晋中,但朝中待晋中如何情形,也隐约窥得明显。
顾蕴光听完后并未反驳,手中的杆子轻敲舆图。
他随着定睛一看,朱砂浸染的那几个字是:谢府。
“谢府百年世家,德高望重,恐难以撼动。”顾晨之迟疑地说道。
得到一记似嘲的冷笑,他脸上浮起尴尬。
“谁说要去撼动?”青年清冷如雪的眉宇柔和下?来,手中的杆子移至一旁,从沈府一路压至‘安悦’两字上:“谢府自己会倒下?的。”
顾晨之反复看了几眼,看不懂这?几则之间的关联。
“谢府看似低调,然内阁次辅却是谢青山的弟子,宁王改律法,便是由?他一手推上去,如今出了差错免不了会被牵连……”顾蕴光徐徐地说道。
“二哥!你不会是让我?去当内阁次辅罢!”顾晨之语气不可置信。
顾蕴光还未说完的话顿住,目光幽幽地盯着他,冷然的腔调毫无情绪波动:“你觉得让你去,你就上得去吗?”
这?话并非是讽刺,而是陈诉。
顾晨之松一口气,摸着鼻子道:“那倒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