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方兄湿哒哒的黏在了麻衣上,白幡都快捋成一团了。
幸好那棺材是上好的木材,水火不侵,就着这场小雨倒也不能淋烂泡烂。
这么个金贵的东西,直接就这么被冯渊这个败家子给空空的埋了进去。
金陵城的冯渊死了。
这消息就跟过大年的爆竹似的,“砰”的一声,迅速的在金陵的大街小巷传遍了。
冯渊一直以为自己死后,会有一大群人拿着大红炮仗轮番到他坟头去放着庆贺,甚至连墓碑上都饱含深情和讽刺的再替他撰上一行镶了金的大楷:断袖之王。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如此一番场景――
长使金陵的大好男儿哭到泪湿满襟,连满月小娃娃,提起冯渊都虐的哇哇直哭。还听说有好几个和冯渊好过的,脖子上捆着上吊绳都吵着要组团跳河陪他一起去,说下辈子好提前报到作对鸳鸯。
这还不算什么,金陵的地头蛇富贾商贾全都在王管事的带领下,把薛家的铺子挤到几乎失业,连那伍花肉都为了冯渊这码子事而告到被罢职。听说他还要往京城的金銮殿里去告御状,但是还没等到他起身,就被薛家的人预知风声给使绊子罢职了。
虽说都是小人物,但众人拾柴火焰高,筷子堆在一起不能被人轻易掰断。
虽然不能掀起狂风巨浪,但让他这个杀人凶手在金陵这个地界不如以前好混,这点小事还是可以办到的。所以薛蟠只能带着他娘和他的小妹妹去京城投靠贾家了。
再后来,冯渊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月,才敢下地走路。
一个月啊,冯渊顿顿青菜素粥!连点油他们都不舍得搁!冯渊每天捧着碗泪流满面。
终于在新的一个月到来的时刻,冯渊心里的小宇宙总算爆发了!
“福宝,你个小兔崽子!你给我滚过来!”冯渊趴在床上拍着床沿朝外扯着嗓子嚎。
“哎,爷,什么事?”福宝一路小跑就飞进来了。
冯渊朝他招招手:“过来,爷亲亲你,瞧你这个会办事儿的样儿,真让爷暖心。”
福宝笑嘻嘻的蹦过来:“爷,您不用亲我,我瞧着隔壁李大花家的点心铺子开业了,我正想着要去尝尝鲜呢,要不……您给我点钱,我带回来咱们一起吃?”
“呸……还点心呢!”冯渊狠狠朝他啐了一口,手里那碗青菜素粥直接灌了福宝一脸,顺着头发丝儿就黏答答的直往下滴:“小兔崽子,你当爷属马的啊,天天青菜粥青菜粥的!这还不算,你好歹加勺子油成吗!连点油腥都不沾,你当爷住和尚庙修行啊?!”
说罢,又可劲的捏了捏着福宝的小鼻子:“哎哟,你在瞧瞧爷这脸,再过几天就成菜色了!赶紧的,去厨房给爷熬顿肉吃!说你呢,赶紧的去炖肉,别杵在这里不动,爷!我!要!吃!肉!”
福宝被他捏的眼泪都出来了,揉着通红的小鼻子道:“爷,喜宝说您不能吃肉。”
“他会看病吗啊?!他会看病吗啊!前几天如花家的二黄病了,差点让他给治死了!”
“可是,爷……您又不让请大夫。”
“废话,这要大夫来着,瞧见我诈尸了,他还不直接被我给吓死了!”
“爷,您还是听喜宝的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你个小白眼狼,再磨叽,就算是有喜宝护着,你信不信爷我拿大嘴巴抽你!”
“……爷,那我去……”
“这就对,乖,多弄点啊。”
于是在冯渊的强烈要求之下,福宝总算捧着一碗带着肉渣的粥过来了。虽然冯渊对这个几乎要把肉磨成齑粉的白米粥非常不满!但这虽是肉渣……好歹也算肉吧……
生平第一次,冯渊吃饭吃的像个猪似的,囫囵的直往嘴里灌。
又过了半个多月,在肉的滋润补养下,身子总算才恢复的与以往差不多了。
但是……性情却大变了!
福宝用茶盘端着刚泡好的碧螺春,踏进冯渊的屋子时候。瞅见他直愣愣的盯着窗外的桂花树瞧个出神,眼睛半天都不带眨一下的。
有些好奇他盯什么看的这么认真,所以福宝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去。
墙角特别特别隐秘的地方,如花家的大黄和二黄偷偷地溜了进来,窝在那里,虽是秋天,但那墙角依旧是春意蒙蒙。
那两只畜生啊!专勾冯渊的小欲.火!
福宝看到这副春意撩撩的场景不禁的咽了两下口水,僵硬的转头瞄了瞄冯渊:难不成是自家主子禁.欲禁太久了?
又陪着失神的冯渊瞧了好久,福宝才唯唯诺诺的张口问:“爷……您是不是……憋太久了……?”
冯渊没回过神,只带着疑问的“嗯”了一声。
“嗯”完了,才琢磨出福宝想表达的意思来。抬起手就赏了福宝一巴掌:“小兔崽子!想什么呢?!爷我是瞧落花!瞧落花!这花落了一地倒不算什么,叶子落了你们也该扫扫吧!就会跟人家学假斯文,什么留得残荷听雨声,那是懒!懒病的借口!这乌央央的吹得满地都是,人家还以为咱们冯府不住人了!”
福宝揉着脑袋,应了一声忙又飞出去了。
☆、爷是重生
接着几天,冯渊一直都窝在家里。没去喝花酒,没去会相好,甚至没扒着门缝瞧喜宝洗澡!
所作所为简直是像换了个人!
福宝越瞅着他越觉得不对劲,越瞅着他越觉得诡异。
终于忍不住了。所以他偷偷的在窗户纸上捅了个小窟窿,眯着眼睛往里面探,想瞧瞧自家爷到底憋在屋子里搞什么名堂。
这一探不要紧,他居然瞅见自家那个从赵绫罗嫁出去后把四书五经之类的书全都烧了个精光的爷,居然趴在窗户边上又重新看书!
口里还喃喃念着:“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稍儿?h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
福宝吓得大惊失色,连忙把在厨房里杀鸡的喜宝拖了过来。
喜宝用腰上系着的冯渊丧礼剩下没舍得扔的料子做的围裙,匆匆抹了两下手,便急忙踮着脚随着福宝扒在窗纸窟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