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见了。
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他呢?
他是为了救她,才会在图门坡历经那般惨烈,即便是个陌生人,薛窈夭也不可能没有半分愧疚,何况江揽州不仅是她的特殊,唯一,更还是与她有过无数次肌肤之亲的……她的夫君。
虽未行过大婚之礼。
可她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个夫君了。
无数次梦里,风里,她依稀能听见他的声音,觉得自己好像也死过一次。
也正因心有愧疚,曾经勇敢的人变得怯弱、犹疑、举棋不定。
她以为自己余生唯一所求,是他平安无事。
至于能不能在他身边,已经不重要了。
然而一朝得知他竟是直接跳过了她,要在徽园选妃?这便是他时隔一年多,给她的回应吗。
薛窈夭自己也没料到,她曾经懂事大度,连堂妹都不介意的人。
彼时先是愣住,而后再也无法平静度日。
她甚至都不觉得难过了。
她开始生气了。
可如今那道高高的宫墙,已然在彼此身份上划开天堑。
帝王和北境王,都是王。
一字之差,代表的意义却是天差地别。
即便她已经不再是戴罪之身,也无法像从前一样,肆无忌惮地冲到某个地方去找他,甚至强吻他。
徽园之宴成了目前为止,她唯一有机会,可能远远见他一面的地方。
所以无论如何,她非去不可。
他要真敢选妃,她就…*…想办法,像当初一样**他,迷倒他,欺负他,占有他。
便是强取豪夺,这个男人也只能属于她一个人!
如此这般。
宝欢肉眼可见自家郡主短时间内,好似历经了千万次挣扎,最终不像是要去赴宴,倒像是要去打仗似的。
尤其那双漂亮眸子灼灼如火,令人忽觉满室生辉。
太好了,总比黯然神伤的好。
可薛窈夭哪里料到,自己前脚才刚出了府邸,坐上前往徽园的马车不到一刻钟。
后脚薛府的大门前,帝王銮驾和仪仗到了。
她的芳华院中,应该说是整座薛府,上百个奴仆齐刷刷跪成一片,个个惊得冷汗湿透襟衫。
“回、回陛下,郡主她,她去徽园赴宴了。”
是么。
也好。
年轻的帝王当即折返。
不想没走两步,院中杏花树下的卧篮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咿呀轻笑。
彼时霞光漫天,朱墙碧瓦间浮动着晚风甜息,赤霞染透重檐,绮丽如织女遗落的锦缎。
风中更有檐铃撞响,泠泠声声,拨人心弦。
江揽州脚下一顿。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倏忽拽住。
而后没过片刻,锦绣卧篮被高大的身影全然笼罩。
篮中小小的奶团子,原本在咿呀咿呀地,自娱自乐地吮自己的粉嫩小指头,忽然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她才五个月大呀,哪里懂什么九五之尊,也并不怕生,更许是血脉相连,又并未感受到任何危险、威胁。
奶团子非但不怕,反而眨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跟男人对视片刻后,竟是一下子弯眼笑了,露出一颗才刚冒头的小乳牙来,给帝王看得愣了好久。
“念念。”
在卧篮前屈膝,年轻的帝王蹲下身来。
摩挲这个名字时,声线低磁柔和到不可思议。
“念念如思语,念念越关山。”
念念想要留住父亲,更代表少女相思,千言万语无处寄。
这个名字是她取的。
去年秋日,江揽州便已知晓她的存在。
但真的亲眼见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像是有生之年,遇上了生命中最美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