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1 / 1)

两员老将战场上骁勇无双,却并不擅长钻营权术。

一顶谋逆的帽子扣下来,他们震惊之余有心辩驳,然而天高皇帝远,等奏折写好并经层层关卡递至御前,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常年驻守边关的将领将士们,谁不想建功立业?即便二人在军中威望甚高,却难免没有人为那高额悬赏和万户侯铤而走险,毕竟这可是圣旨,既然四皇子和两员老将已成“反贼”……

三人分析下来,前有谋逆罪名,后怕西州内乱,可谓如坐针毡。

这时两员老将关心的,甚至都不是朝廷为何会莫名其妙认定他们是反贼,而是联想到薛老国公的下场。

于是三方一合计,很快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都无需江揽州的人在西州煽风点火,他们便会压下“圣旨”而引起的惶乱,转而开始密谋起兵时间,路线,兵马粮草,人手调度。

而这份消息“走漏”至京中,承德帝自是龙颜大怒。

怎么说。

似乎自从摘掉薛家,事情就开始隐隐不对劲。

前有四皇子人在西州,却联合京中的五皇子各种倾轧太子,承德帝申饬之后,太子自请离京去湑州查案,传回的消息却是大雪封山,太子一行人生死未卜,北境又有樊公公呈回书信,说北境王明知圣旨到了,却不回来接旨……

承德帝在这乱中,一边派人去探太子消息,一边又一道圣旨追加下去,测试江揽州的“服从性”。

结果加派去北境主持婚事的礼部、宗正寺、钦天监、内务府官员等浩浩荡荡的百余人,才刚出发没几,四皇子要反的消息便传至京中。

这下好了。

本自入秋以来,承德帝染上风寒,龙体就每况愈下。这下一怒之下,险些没一口老血飙出来,朝野上下更是人心惶惶,寝食难安。

京师作为一朝之都,自有各营在京军士,及各地卫所轮番至京班演的“班军”,包括天家禁军,和专为拱卫京师的军队。为职责所系,他们除日常练兵,还需随时做好准备以应对诸如叛贼谋反、藩王进犯京城、宫变等突发事件。

但这些军士分布较乱,领携之人大都是兵部文人班子,比起常年戍卫边境,真刀实枪大败过西戎的西州大军,真若逼至京畿,后果不堪设想。

承德帝心里没底,当即拍着龙榻:“传、传朕旨意,八百里加急,急召北境王入京勤王、护驾!”

按理说,所有事情都可循着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查清前因后果和真相始末。

但江揽州意在搅浑水,打的就是时间差,便将所有事情压在一起,成一团乱麻,自也不会给这份水落石出的时间和机会。

包括傅廷渊被“诱”来北境,江揽州也从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

能一刀切,就不会放虎归山,再隐忍并等待时机,那样的结果无非是他得遵圣意先娶关瑜妙,类似的事情只会更多,而绝不会少。

若把这些比作“灾阻外困”,那么江揽州显然在它尚未抵达之前,就已经在反向倾轧了。

唯一变数是他的小孔雀。

射杀傅廷渊都受不了,她能见多少腥风血雨?

可要在阳光下走路,就得有人背负罪孽。

“勤王圣旨,目前刚过江北。”

“抵达央都,可能还需三日左右。”

嗯了一声,男人手肘搭在椅背上,黑眸盯着窗外落雪:“无需再等,就今夜,提前下派穆川携本王军令与姚宿汇合,去营中调拨重甲精骑五千,轻骑五万,无需步卒,三日后随本王南下京师。”

“五万怎够?”

萧夙讶异,“北境四十万大军,王爷只携五万,先不说“勤王”,便是后续万一……”

“中途有勤王圣旨,一路南下还怕调不齐兵马粮草?”默了片刻,江揽州又道:“北境一切照常,九州持续戒严,边城一带交由老将卫允,霍铖,凡有任何事情,玄伦做主。”

这些事情,其实早就安排好了。

“太子亲卫四十,并樊公公,医师,宫人,共计人数多少?”

玄伦:“六十八。”

书案前,男人才刚沐浴过不久。

面前铺着大周江山图,及北境舆图。

不知是否错觉,王爷从暗室出来前,萧夙觉得他像悬崖绝壁上的花,根茎都受损折断,好似随时会枯萎凋零。

可从暗室出来后。

王爷面容依旧冷峻,眼中猩红血色却消失了。

被酒盏碎片扎得鲜血淋漓的掌心,此刻缠覆的并非纱棉,而似女子用的发带,边角早已泛白,都不知哪里来的。整个人身上郁气也散了大半,像是即将枯死的树,陡然在地底深处吸饱了养分,受到了某种滋养,获得了某种新生,而后越发顽强地挺立,向上生长,甚至隐有邪肆之感。

那是一种无可匹敌的气势。

这份气势下。

摩挲手中扳指,江揽州又轻嗯了一声,“樊公公单独留用,随本王一起南下。”

“只给三日时间,萧夙去办,宫人医师押入禁阁囚困,反抗者就地格杀,东宫亲卫四十人,干净点,一个不留。”

“属下领命。”

萧夙离开后,玄伦又等了片刻,没有下文。

便试探着问了一句:“太子如何处置?”

原本。

王妃若真要跟太子离开,无论傅廷渊是否昏迷,有四十亲卫保驾护航,都可以走,央都城内城外也不缺医馆医师。王爷是否当真能做到就此放手,后续又是否反悔,玄伦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