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还半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羊绒毯, 平日里那种稳重?温和却荡然无存。女秘书一想, 就知道他八成又是梦到?了些旧事, 只有梦到?那些事,老板才会整个人都冷下来。

这?种情况只能等老板自己平复,她没敢做声,见羊绒毯要滑到?地上, 准备过?去捡起来。

刚迈开脚步, 就听到?一句比眼神更冷的“站那”。

女秘书不明所以,总觉得自家老板今天不仅冷,看她时身体还很紧绷,有点?……如临大敌?

难道今天的梦格外严重??

她有些搞不懂, 但还是依言站在原地没动。

陈寄北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扫一眼门口, “出去。”

穿着套裙的陌生?女人真退出去了,他这?才拧眉打量起四周。

和这?个世界的陈寄北不同?, 他睡下时是躺在自家床上的,根本没人动得了他。他媳妇儿就更不会动了, 夏芍刚退休, 正在享受退休生?活,最近都不太愿意搭理他。

而且拜夏芍那个跑火车的《林妹妹倒拔垂杨柳》所赐, 他是听说过?穿越这?个概念的。

陈寄北迅速看了眼窗玻璃,脸还是那张脸。又翻了翻桌上的文件,名也?还是那个名。

只是和他的办公室相比,眼前这?间简洁得简直可以说是没有人气。

桌上没有夏芍给他准备的笔筒、杯垫,没有一抬眼就能看到?的照片。打开抽屉,里面也?全?是文件,没有写着“一天最多两颗”的糖盒子,也?没有熟悉的剪报。

那可都是他自己做的,从他媳妇儿办交流会、当厂长,一张都没有落过?。

所以他媳妇儿呢?

发现自己身处陌生?地方脸都没有黑的陈寄北,这?回?脸彻底黑了。

“老板,陆泽涛先?生?来了。”外面又有人敲门,还是那个女秘书。

陈寄北想也?不想,“不见。”

他老婆都没了,不赶紧想怎么回?去,见什么陆泽涛?

等等陆泽涛……

陈寄北对这?个名字还是有些印象的,夏芍关?注过?的他都很有印象。

秘书正纳闷,就听里面老板又缓了语气,“让他进来。”

不多会儿门打开,走?进来一个三十左右的青年,礼貌问好:“陈叔。”

这?个称呼让陈寄北脸色不大好,但还是仔细打量了下对方。

看着成熟了不少,穿着西装,身上也?有了点?精英人士的气度,但脸还是记忆里那张脸。

这?让陈寄北放了点?心,有熟悉的人,那应该就是熟悉的世界。他让陆泽涛坐下,一面低头翻着文件一面状似漫不经心问:“我有点?记不清了,你是哪年毕业的?”

这?个问题问得很巧妙,可以是大学,可以是高中,也?可以是小学,只要陆泽涛读过?书。

陆泽涛果然没起疑,“81年毕业的。”

“那就是77年参加的高考。”陈寄北沉吟,“我记得早些年条件艰苦,不少人都得在教室睡。”

陆泽涛不知道他突然问这?些干嘛,但还是点?头,笑道:“我当时就在教室睡的。一个教室好几十号人,连个行李都没有,就那么趴在桌子上睡,半夜炉子还灭了。”

他是在教室里睡的?

这?个世界的他没去他家,又或者当时两人还不认识……

陈寄北拿着文件的手一顿,很想问:“你认识夏芍吗?”最终还是忍住了。

办公室内一时陷入沉默,但他沉默,陆泽涛却不敢什么都不说。

这?位陈叔向?来很忙,耽误个十分八分,他接下来可能就有别的行程了。陆泽涛委婉地提醒,“今年您有事,咱们提前去看何叔,祭拜是不是不用粽子了?”

何叔?

陈寄北一顿,下意识想到?了何二立的父亲,想想又觉得辈分不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让他心里发沉,“你倒是记得挺清楚。”

这?句意味不明的话,不过?是在引陆泽涛说这?个话题。果然陆泽涛脸上露出些唏嘘,“要不是您当初跟我讲了何叔的事,我可能就真被?那帮人算计,沾上赌/博了。”

看来这?个何叔跟赌/博有关?,难道真是二立?

陈寄北想到?郑大奎的死,想到?马小宝的重?伤,先?把?其他事抛到?一边,跟陆泽涛去了墓地。

墓碑上果然写着何二立的名字,只是不远处还有一块墓碑,写着“毛爱香”。

陈寄北知道,那是何婶儿的名字。

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不仅二立因为赌/博早早没了,何婶儿也?已经离开了人世。

从墓地出来,陈寄北打发走?陆泽涛,又去了几个地方。每个去完,神色都会更冷几分。

这?里的确是熟悉的世界,有熟悉的景物,熟悉的人。可却没有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夏芍。

这?里的江城没有糕点?厂,高点?车间还是食品厂的下属车间。甚至因为85年后个人粮店的出现,买粮食不再必须用粮票,涌现出不少做糕点?的个体户,效益大受影响。

这?里的何云英没有嫁给栓子,疯了。

这?里的孙清没有开厂,还住在原来的公房,每天跟对门的邻居摩擦不断。

这?里江边的老房子,那个他们住了好多年,后来又怕舅舅找不到?人没有搬走?,只推倒重?见成三层小楼的家,里面也?住着其他人,只是比他们购买的时候更挤、更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