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耐、蛰伏、等待。听起来多么明智。
可她不想这么做。
前世她永远在等待别人拯救,最后却连命也没了,还连累了贺子规。
重活一世,她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他离开自己吗?
慕云筝低着头,睁大杏眸直视着李青棠弯下双膝,腰却挺得笔直。
李青棠皱眉:“你!”
慕云筝双目已经猩红,她眸含哀求道:“娘娘,其中一定有误会,待臣去见了子规,便可以真相大白,他…”
“他只有我了,我不能也不管他。”说到最后时,慕云筝满腔的悲恸,一时竟忘了加上敬语。
李青棠胸膛起伏,又气又急道:“你意气用事,也要有个度,本宫告诉你,一切都没有用了!”
慕云筝摇头反驳,语气铿锵有力,眸光坚定:“一定会有办法,娘娘请相信臣!”
见李青棠没有让步的意思,慕云筝深吸一口气,双手平放于地上,将头重重叩下:“若此事不成,臣会自请以死谢罪。”
李青棠蔻丹深深地陷进身旁的引枕头,怒极反笑道:“你以为本宫会舍不得你死吗,你如今要是敢踏出凤仪宫的门,就别怪届时本宫翻脸无情!”
“无论是你,还是贺子规,只要挡了令卿的路,本宫都不会手软。”
虽然李青棠话说的决绝,但慕云筝明白,这是独属于她的挽留方式。
慕云筝勾起一抹笑,将脸庞抬起,泫然欲泣的眼含着对李青棠的感谢:“是,娘娘。不成功,便成仁。”
李青棠长眉倒竖,一口气被她堵在嗓子里,索性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看她。
慕云筝见李青棠放手,又朝她盈盈一拜,才撑着地面起身。
可还未等堆积出褶皱的长裙和玉带丝绦垂落,原本寂静得有些恐怖的殿外倏地传来一阵吵嚷之声。
慕云筝忽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跳,一股不妙之感从脚底直冲头顶。
殿门的珠帘被“哗啦”一声掀开,还没等李青棠责备殿外侍女没有通传就放人进来,放眼望去便见到春月深深埋着脑袋地朝殿中央走来。
再定睛一看,她身后跟着的是,迈着深一脚浅一脚步伐,踉跄走着的赵令卿。
李青棠捕捉到了气氛的微妙,不自觉提起一口气,屏息凝神:“长乐,发生何事了?”
赵令卿见到李青棠,便浑身软倒,跪在了地上。
她的泪水如同泄洪般涌出,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噎道:“母后,儿臣听闻贺大人的事情后,便一路从会宁宫赶来,经过凤仪宫时,遇到了皇上身边的内侍…”
李青棠身子一僵,似乎已经能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但她仍是抱着一丝侥幸,声音发抖道:“然后呢,他说什么了?”
赵令卿阖上双目,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哭喊道:“父皇,驾崩了。”
第32章
新帝哪怕慕云筝对他只是利用,他也甘……
燕武帝赵祚身患顽疾久治不愈,太医束手无策,无力回天。在永平十二年,帝于金鸾御院病逝,享年四十五岁。
皇帝殡天,举国哀恸。彼时其膝下唯一男嗣,储君赵扶蓁方平定汴州水害,闻讯后掩面痛哭,
不眠不休快马加鞭从汴州赶回京城为皇帝守灵,期间悲痛欲绝,若非其母贵妃成氏阻拦,几乎要撞棺随帝而去。此事流传至京城,世人皆赞其孝悌。
而此前太子根基未稳,朝中大事皆由皇后李氏执掌,官员担忧值此政权更迭之时有人趁虚而入,使得大燕如前朝般出现女子祸朝之事,纷纷上奏劝说太子于孝期继位,以免皇位动荡。
太子恪守孝道,百官三次上书,太子三次推拒。直至最后太子太师陈鸿以死相谏,太子才首肯,最终一切从简,着素缟承袭。
故而,燕武帝崩卒的第三十日,赵扶蓁于麟德殿举办登基大典嗣位,改国号为盛宁。新朝伊始,万象更新,众人歌戴赞颂。
典仪风光结束,而有些未了之事,却还需去做。
……
“陛下,此间国事已了,而还有些前朝的余孽…您打算如何处理?”已然身居吏部侍郎之位的陈鸿与其余几个官员跪在毛毡上,仰望着斜倚在龙椅上的赵扶蓁。
吏部侍郎比之太子太师,虽于位阶上品级更低,但太子太师只是个位高的虚职,其手上实际掌控的权力,是万万比不上吏部侍郎的。
因而尽心敬业辅佐赵扶蓁多年陈鸿好不容易熬出了头,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之际,新官上任第一件事便是要找李青棠的麻烦。
赵扶蓁一身素服白衣更显俊秀,已然登上帝位的他却揭去了前些时日谦逊的面孔,丝毫不掩盖毕露的锋芒。此刻正把玩着拇指的玉扳指,阴沉着一张脸道:“爱卿有何高见?”
陈鸿捻了捻嘴角胡须,略作思索道:“臣以为,李青棠心机深沉,留着始终是个祸患,不如杀之而后快,以免夜长梦多。”
赵扶蓁眉梢微扬,不置可否,又看向一旁一言不发的慕修松,微笑道:“国丈以为如何?”
慕修松闻言瞬时惶恐地俯身叩拜:“臣岂敢!”
“朕说你是,你便当得。”
慕修松这才放松了神色,见赵扶蓁眸露温和,不由得震惊慕思凡何时与赵扶蓁感情这般好了。
殊不知赵扶蓁说出这话所为的并非慕思凡,而是他那早已与慕府事实上断绝关系的孙女慕云筝。
敛了敛嘴角自得,慕修松瞥了一眼陈鸿,嗤笑一声:“眼光短浅,愚昧至极。”
陈鸿目眦欲裂,脸色涨红道:“你说什么!”
慕修松轻捋长髯,缓缓道来:“李青棠虽有临朝的野心,却无夺权之意。她最希望的,不过是将赵氏江山传给长乐公主,而非自己取而代之。你放着真正有威胁的人不管,只想着痛打落水狗,不是愚昧,又是什么?”
陈鸿被他噎住,但又不知如何反驳,一时只能瞪着眼怒视慕修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