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窝在自己胸口上脑袋摇了摇,像是难以启齿地妥协了。

崔净空垂眸,他倏然间想起阿缮那句玩笑般的告诫,但很快抛之脑后。

身前人细若蚊蝇的应声让他心口又在古怪地发热,手指不自觉对捻,很想去碰碰她的脸,或者看看她现在的神情。

不过好在,他现在已经开始逐渐适应这种愈发频繁的反常了。

*

那是冯家的事刚刚了结的时候,崔净空记得自己去给阿缮还马,站在门外正欲敲门,便听见里面传来短发少年轻声哄二小姐喝药的声音。

那和他平日低沉、毫无起伏的声音大相径庭,柔和而温情,几乎可以想像出他捧着碗,神情温柔安抚痴傻的小姑娘,一勺一勺哄她、鼓励她吃下药的情景。

等阿缮出来时见他站在门外,神情不自然了一瞬。

崔净空略感到有趣,便问:“阿缮,为何不回边塞去当你的世子呢?”

二小姐不在身边,阿缮遂又板起脸:“我报二小姐救命之恩。”

“报恩要寸步不离,乃至为她寻药十年之久吗?”

阿缮觉得崔净空今天很烦人:“那你前几日冒着被钟济德猜忌的风险无故不来学堂,半夜借我的墨风做什么?”

墨风性子烈,极难驯服,是阿缮自小亲手带大的,平日只听他的话,除他和二小姐外谁走近都要挨一蹄子。

崔净空为了驯服它,十天里耗费了很大的功夫,被无数次从马背上颠下,还好他意志坚定,最后勒着缰绳,硬生生短期内将其驯服了。

这件事之后,直到崔净空半夜翻进书院,来他门外再言借马,神情冰冷。阿缮初醒,还以为崔净空是来杀他灭口的,两人险些短兵相接。

崔净空应答道:“我与你不同,我有利可图。”

阿缮罕见对他一笑,意有所指:“是吗?那就盼你……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作者有话说:

摸鱼太爽了对不起对不起,深切忏悔呜呜,我更新时间写在文案上了,是每天晚上十二点左右,所以就建议宝们可以第二天早上直接起来看呜呜呜,熬夜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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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29、油纸伞 ◇

◎我心里不舒服◎

踩着七月的尾巴, 崔净空出入钟济德书房的情况也愈发平常。崔净空去岁才过了院试,照常理来讲,理应让他缓个三年, 等下次乡试再去才算稳妥。

然而崔净空从不受此类“常理”的桎梏, 八月便要启程, 先前一个月他无故旷了至少三天的课, 到紧要关头,钟济德也不敢再叫他跪或者挨板子了。

钟济德与崔净空一坐一立, 凡他所问,对方无不对答如流、进退有度,可看出平日用功之深,引得他不禁摸着胡子连连点头。

倘若那年他在京城时, 手下也有这样堪用的门生,何故沦落至此?

书房里有来有回的问答声音逐渐消减下来, 俄而, 传来一声长吁:“今年秋闱, 我已没什么好教你的了。”

须发零落的钟夫子起身, 拄拐踱步至窗棂旁, 其上雕刻成了仙桃葫芦之类的花纹,寓意长寿有福。

从这些繁复圆润的纹路缝隙间望出去, 一层蒙蒙的细雨笼着青翠的黔山, 收回近处, 雨打在窗外那颗葱茏的桂树上, 那些枯瘦蜷曲的黄叶便凄怆打旋落下。

他泛黄的眼珠木木注视, 一盏茶后方才回头, 崔净空还在原地站立, 脚都没有动一下, 目光恭敬地向下看,神情如常。

钟济德蓦然回忆起几个月前被送走的三女儿钟芸,同那天对峙的颓态相比,她临近要走,反而没多少崩溃或者伤感之情。

她坐在轿子里,掀起帷裳一角,意味深长道:“父亲欲驱虎吞狼,唯恐一时不慎,不知这渐长的虎害有朝一日是否会猛于狼害,最后吞吃了自己呢?”

这一语道破了钟济德愈发凝重的忧虑,兼之历来顽劣的小儿子自他姐姐离开后一改往常的不学无术,看起来很有三分发奋念书的劲头。

只是他到底资质同崔净空相差甚远,此次乡试也闹着要去,美其名曰先行适应。

可钟昌勋到底是同他血脉相连的亲儿子,哪怕是块开花的朽木,也要比崔净空这个互相防备的学生来得值得信任。

想起钟昌勋那日同他密谋的事,钟济德不由握紧了手里的拐杖。他对青年道:“下雨了,可带了蓑笠?不若拿上门口的罗伞罢。”

崔净空对其拱手道:“多谢夫子。”

他拿伞回到学堂,等到散学,都没几个人凑到过他身旁。

大多数人碍于钟昌勋在后面恶狠狠盯着,连崔净空的桌子都不敢挨。不过等散学走出书堂,便又好似若无其事地围上来,殷殷向他打探夫子每日都在书房里同他暗自传授过什么独到的绝学。

如若往常,崔净空是给他们从指缝里漏一点出来,只需要丁点无关紧要的内容,这些平时个个眼高于顶的“读书人”便像是争相咬钩的鱼,急切的面容很有几分滑稽,足够他们对自己感恩戴德,何乐而不为呢?

可今天他没这个兴致,只冷扫一眼,不搭腔,把人都冻得自觉没趣,怏怏走了。崔净空漠不关心,他踏出钟府时细雨霏霏,撑开罗伞往回走。

风骤雨急,走到半途,却见不远处的村口立着一个影影绰绰的纤细人影。脚下停滞一瞬,崔净空随手把罗伞丢掷到一旁的草丛深处。

他原地呆立片刻,两肩很快便被打湿,衣料呈现出丝丝缕缕的湿痕,脸上也往下缓缓淌水,如此才向她走过去。

崔净空大概是想维持一些雨中漫步、气定神闲的姿态,可是不成,脚有些不听使唤,随着加快的脚步,藏在雨雾里的人影也渐渐拨云见日。

先见裹在宽松的梅染布裙内的腿和腰身,冯玉贞总爱穿这种暗无光泽的衣料,像是为了符合她寡妇的身份。